傅抱石:畫之道,眼前無非生機
時間:2023-04-01 10:17:40 編輯:宗皓 點擊量:1498次
我是沒有傳統(tǒng)技巧的人,同時也沒有擅長之點,我只覺得我要表達某種畫面時,盡管冒著較大的危險,還是要斟酌題材需要和工具材料的反應能力,盡量使畫面完成其任務。當然,拙作中我不滿意的仍占最多數(shù),但我總竭盡了我的可能。
當我決定了題材之后,繼之便是構圖。如何經(jīng)營這一題材?人物位置,樹石穿插,這時候都緊張地揣摩著,或者無意識地翻翻書本(文字的或圖版的),待腹稿的眉目稍稍出現(xiàn),即忙用柳炭條在紙上捉住字。端詳審度,反復至于再三。在這一過程中,大約只可求取大體上的某某數(shù)點,具體的細節(jié)是不能也不必決定的。于是正式描寫,有半途認為不能成立的,我毀去它,毀了之后,這個題材就暫從緩議,把它摔在一旁,另外去經(jīng)營另一題材。必須等到相當時候,我腦中手中又在憧憬那失敗過的題材,再來一試,又要等待下次自然的機會了。今日我尚有曾經(jīng)一試再試的若干題材還沒有畫成。當然,這是我自己的淺薄所致。
我認為畫面的美,一種自感而又感人的美,它的細胞中心不容有投機取巧的存在,它雖然接受畫家所加的一切法理,但它的最高任務,則絕非一切法理所能包辦,所能完成!當含毫命素水墨淋漓的一剎那,什么是筆,什么是紙,乃至一切都會分不清。這不是神話,《莊子·外篇》記的宋元君畫史“解衣盤礴”也不是神話。因此,我對于畫面造型的美,是頗喜歡那在亂頭粗服之中并不缺少謹嚴精細的。亂頭粗服,不能成自恬靜的氛圍,而謹嚴精細,則非放縱的筆墨所可達成,二者相和,適得其中。我畫山水,是充分利用兩種不同的筆墨的對比極力使畫面“動”起來的,云峰樹石,若想縱恣蒼莽,那么人物屋宇,就必定精細整飾。根據(jù)中國畫的傳統(tǒng)論,我是往往喜歡山水人物用元以下的技法,而人物宮觀道具,則在南宋以上。這情形,在這次展覽的拙作中,最是顯著。
我心中目中的一幅畫,是一個有機體。但我手中筆下的一幅畫,是否如此呢?當然不是的。每次作畫的時候,我都存著一個目標來衡量我的結果。因此,在畫面上,若感覺已到了恰如其分的時候,我便勒住筆鋒,徘徊一下,可以止則就此終止。分明某處可以架橋,甚至不畫橋便此路不通,我不管它?;蛘吣骋簧?、某一峰、某一石,并沒完畢所應該的加工,也不管它?;蛘叻孔又挥幸贿?,于理不通,我也不管它。我只求我心目中想表現(xiàn)的某境界有適當?shù)谋磉_,我認為這一畫面已獲到了它應該存在的理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