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國學(xué)文化
  • 《續(xù)資治通鑒·宋紀(jì)·宋紀(jì)43-45》
  • 時間:2020-06-05 11:04:13        編輯:李雨晴        點擊量:4790次
  • 宋紀(jì)·宋紀(jì)四十三

    起重光大荒落正月,盡十二月,凡一年。

    ○仁宗體天法道極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慶歷元年(遼重熙十年。辛巳,一零四一年)

    春,正月,辛亥朔,御大慶殿受朝。

    丁巳,以太子中舍壽光任顓為三司句當(dāng)公事。

    朝廷既用韓琦等所畫攻策,先戒師期。知延州范仲淹言:“正月內(nèi)起兵,軍馬糧草,動逾萬計,入險阻之地,塞外雨雪大寒,暴露僵仆,使賊乘之,所傷必眾。今鄜延路城壘、兵甲、糧草、士馬攻守之計已有次第,不患賊之先至,請俟春暖出師。賊馬瘦人饑,其勢易制,又可擾其耕種,縱無大獲,亦不至有它虞。”又言:“頃已下敕招攜蕃族首領(lǐng),臣亦遣人探問其情,欲通朝廷柔遠(yuǎn)之意。使其不僭中國之號而修時貢之禮,亦可俯從。今鄜延是舊日進(jìn)貢之路,愿朝廷存此一路,令諸將勒兵嚴(yán)備,賊至則擊。乘討伐未行,容臣示以恩意,歲時之間,或可招納。不然,臣恐隔絕情意,偃兵無期。若用臣策,歲月無效,然后徐圖舉兵,先取綏、宥,據(jù)其要害,屯兵營田,為持久之計。如此,則茶山、橫山一帶蕃、漢人戶,懼漢兵威,可以招降。或即奔竄,亦是去西賊之一臂。拓疆制寇,無輕舉之失也?!蔽煳?,詔從仲淹所請。仲淹又言:“鄜延路入界,比諸路最遠(yuǎn),宜先修復(fù)城寨,請以二月半合兵萬人,自永平寨進(jìn)筑承平寨,俟承平寨畢功,又擇利進(jìn)筑,因以牽制元昊東界軍馬,使不得并力西御環(huán)慶、涇原之師,亦與俱出三路無異?!背㈦m許仲淹存鄜延一路示招納意,仍詔仲淹與夏竦、韓琦等同謀,可以應(yīng)機乘便,即不拘早晚出師。仲淹前后凡六奏,卒誠承平等十二寨,蕃、漢之民相踵復(fù)業(yè)。

    又言:“關(guān)中民苦遠(yuǎn)輸,請建鄜州之鄜城縣為軍,以河中、同、華中下戶稅租就輸之,春夏徙邊兵就食,可省糴價什之三,它所減不與?!痹t名其軍曰康定。

    己未,加嘉勒斯賚河西節(jié)度使。

    壬申,詔:“歲以春分祀高禖,遣兩制官攝事?!?

    是月,元昊使人于涇原乞和,又遣高延德詣延州與范仲淹約。仲淹既見延德,察天昊未肯順事,且無表章,不敢聞于朝廷,乃自為書諭以逆順,遣監(jiān)押韓周同延德還抵元昊。其書曰:

    “曩者景德初,兩河休兵,中外上言,以靈、夏數(shù)州本為內(nèi)地,請移河朔之兵,合關(guān)中之力,以圖收復(fù);我真宗皇帝文德柔遠(yuǎn),而先大王情向朝廷,心如金石,言西陲者一切不行,待先大王以骨肉之親,命為同姓,全付夏土,旌旗車服,貴極王公。是我真宗皇帝有天地之造于爾也!自此朝貢之臣,不絕于道,塞垣之下,逾三十年,有耕無戰(zhàn),養(yǎng)生送死,令終天年,此真宗皇帝之至化,亦先大王忠順之功也。

    自先大王薨,今皇帝遣使厚吊賻之禮,聽大王嗣守其國,爵命隆重,一如先大王。大王以青春襲爵,違先君之誓書,遂僭位號,遣人歸納旌節(jié);中外驚憤,請收行人,戮于都市?;实勰钕鹊郾疽?,故夏王忠順之功,不忍一朝驟絕,含容不殺。省初念終,天子何負(fù)大王哉!

    “傳曰:‘名不正則言不順,言不順則事不成?!笸跏谰游魍?,衣冠言語,皆從本國之俗,何獨名稱與天子侔?大王建議之初,必謂邊城無備,士心不齊,驅(qū)馬而來,所向可下。今奔沖邊地,頻年于茲,漢之兵民有血戰(zhàn)而死者,無一城一將愿歸大王者,與初望無乃異乎?

    “大王果以愛民為意,言當(dāng)時之舉,徒由眾請,以此謝罪,天子必當(dāng)復(fù)王爵,承先大王保國庇民之志,天下孰不稱大王之賢,一也。如眾多之請,終不獲辭,前所謂漢、唐單于、可汗之稱,于本國語言為便,亦不失其貴,二也。但臣貢上國,存中外之體,不召天下之怨,不速天下之兵,使人復(fù)康泰,三也。又,大王之國,府用或闕,朝廷每歲必有厚賜,為大王助,四也。又,前來入貢之臣,止稱蕃校,以避爵命。按唐方國之禮,常遣賓佐入貢于朝,則不必用蕃校之名。又,唐諸蕃所建官名,未嘗與中國相雜,使其持禮而來,則無嫌矣,其有功有德者必可受朝廷之命,五也。時者邊臣上言,乞以官爵金帛招致蕃部首領(lǐng),仲淹亦一面請罷,惟大王告諭首領(lǐng),不須去父母之邦,但回意中朝,則太平之樂,遐邇同之,六也。國家以四海之廣,豈無遺才?在大王之國者,朝廷不戮其家,安全如故,宜善事大王,惟同心向順,自不失其富貴,而宗族之人必更優(yōu)恤,七也。又,馬牛駝羊之產(chǎn),金銀繒帛之貨,有無交易,各獲其所,八也。大王聽之,則上下同其美利,邊民之患息矣。況宗廟有先大王誓書在,諸路之兵,非無名而舉。鐘鼓之伐,以時以年,大王之國,將如之何?它日雖請于朝廷,恐有噬臍之悔,惟大王擇焉!”

    二月,辛巳,夏竦言:“昨韓琦、尹洙赴闕,與兩府大臣議用攻策,由涇原、鄜延兩路進(jìn)討,降下出師月日。今范仲淹所議未同,臣尋令尹洙往延州與仲淹再議,而固執(zhí)前奏,未肯出師。近聞賊聚兵一路以敵王師,若兩路協(xié)力,分擘要害,尚慮諸將晚進(jìn),士卒驕怯,未能大挫其鋒。若止令涇原一路進(jìn)兵,鄜延卻以牽制為名,盤旋境上,委涇原之師以嘗聚寇,正墮賊計。又,賊遣蕃官骨披等,相約二十八日設(shè)誓歸順朝廷。若非懼見進(jìn)討,即欲暫款漢兵,大為奔突之計。乞早差近上臣僚監(jiān)督鄜延一路進(jìn)兵,同入賊界,免致落賊奸便?!痹t以竦奏示仲淹。

    甲申,遼北樞密院言:“南、北二大王府洎諸部節(jié)度、侍衛(wèi)、祗候郎君皆出族帳,既免與民戍邊,其祗候事,請亦得以部曲代行?!边|主從之。

    先是朝廷欲發(fā)涇原、鄜延兩路兵討賊,議未決,詔環(huán)慶副部署任福乘驛詣涇原計事。會韓琦行邊,趨涇州,而謀者言元昊謀寇渭州。己丑,琦亟趨鎮(zhèn)戎軍,盡出其兵,又募敢勇凡萬八千人,使福將以擊賊。涇原駐泊都監(jiān)桑懌為先鋒,鈐轄硃觀、涇原都監(jiān)武英繼之,行營都監(jiān)王珪、參軍事耿傅皆從。琦面授福等方略,以諸寨相距僅四十里,道近且易,芻糧足供,度勢未可戰(zhàn)則據(jù)險設(shè)伏,待其歸然后邀擊之。福等就道,琦親至城外重戒之。翼日,福自新壕外分輕騎數(shù)千趨懷遠(yuǎn)城、捺龍川,遇鎮(zhèn)戎軍西路都巡檢常鼎、同巡檢內(nèi)侍劉肅,與賊戰(zhàn)于張家堡南,斬首數(shù)百。賊棄馬羊橐駝佯北,懌引騎趨之,福亦分兵自將踵其后。薄暮,福、懌合軍屯好水川,硃觀、武英為一軍屯龍落川,隔山相距五里,約明日會兵,不使賊得逸去。邏者傳賊兵少,故福等輕之。路益遠(yuǎn),芻糧不繼,人馬已乏食三日。

    福等不知賊之誘也,悉力奔逐。癸巳,至龍竿城北,遇賊大軍循川行,出六盤山下,距羊牧隆城五里,結(jié)陣以抗官軍。諸將乃知墮賊計,勢不可留,因前接戰(zhàn)。懌馳犯其鋒,福陣未成列,賊縱鐵騎沖突,自辰至午,陣動,眾傅山,欲據(jù)勝地,賊發(fā)伏自山背下?lián)?,士卒多墮崖塹相覆壓,懌、肅戰(zhàn)死。賊分兵數(shù)千斷官軍后,福力戰(zhàn),身被十馀矢。小校勸福自免,福曰:“吾為大將,軍敗,以死報國耳!”揮四刃鐵簡,挺身決斗,槍中頰,絕喉而死。福子懷亮亦死之。

    先是琦命渭州都監(jiān)趙津?qū)⑼咄をT兵二千二百為軍斷后,是日,與觀、英會兵于姚家川。福既死,賊并兵攻觀、英等。戰(zhàn)既合,珪自羊牧隆城以屯兵四千五百來,陣于觀軍西,屢出略陣,陣堅不可破。英重傷,不能視軍,自午至申,賊兵益至,東偏步兵先潰,眾遂大奔,英、津、珪、傅皆死之。惟觀以馀眾千馀人保民垣,四向縱射,會暮夜,賊引去。涇原部署王仲寶亦以兵來援,與觀俱還民垣,距福敗處才五里許,然不相聞也。

    始,珪進(jìn)戰(zhàn),擊殺數(shù)百人,鐵鞭至撓曲,手掌破裂,猶奮自若,馬三中箭,三易馬,最后得其下馬,左右馳擊,又殺數(shù)十人,飛矢中其目,遂死。英知必敗,勸傅避去,傅不答。英嘆曰:“君文吏,無軍責(zé),奈何與英俱死?”觀亦戒傅少避賊鋒,而傅愈前不顧,身被數(shù)槍,乃殞。前一夕,傅在觀營,夜,作書遺福,以其日小勝,前與賊大軍遇,深以持重戒之,自寫題觀名以致福軍中。傅死后,或言福之?dāng)∮筛刀綉?zhàn)太急,福等既違節(jié)度,雖死不足與。既而福隨軍禮目吏彭忠得傅戒福書,具白琦,琦即奏之。尹洙為作《憫忠》、《辨誣》二篇。英,太原人。傅,河南人。

    方元昊傾國入寇,福所統(tǒng)士卒,皆非素所撫循,既又分出趨利,故至甚敗。奏至,帝深悼焉。丁酉,贈任福為武勝軍節(jié)度使兼侍中,王珪、趙津、武英、桑懌等并贈官,各追封其母、妻及甄錄子孫有差。

    戊戌,夏人再寇劉璠堡。

    己亥,皇子忠正節(jié)度使壽國公昕薨,贈太師、中書令、豫王,謚悼穆。

    始,朝廷既從攻策,經(jīng)略安撫判官尹洙,以正月丙子至延州,與范仲淹謀出兵。越三日,仲淹徐言已得旨,聽兵勿出。洙留延州幾兩旬,仲淹堅持不可。辛丑,洙還至慶州,乃知任福等敗績,賊侵劉璠堡未退,因遣權(quán)環(huán)慶路都監(jiān)劉政將銳卒數(shù)千往援;未至,賊引去。夏竦等劾奏洙擅發(fā)兵,降通判濠州。

    詔:“京東、西等九路增募鄉(xiāng)兵,置宣毅軍,大州兩指揮,小州一指揮,為就糧禁軍,合十萬馀人?!庇酶诲鲋砸病V髯衾蓮埛狡窖云浞潜?,再疏,不報。

    三月,辛亥,降知鎮(zhèn)戎軍、崇儀使硃觀為供備庫使。時韓琦奏好水之役,觀雖力戰(zhàn)拒賊,官官死傷者亦多,請降官留任,以責(zé)后效也。

    任福等既敗,朝議因欲悉罷諸路行營之號,明示招納,使賊驕怠,仍密收兵深入討擊。詔范仲淹體量士氣勇怯,如不至畏懦,即可驅(qū)策前去,乘機立功。仲淹言:“任福勇于戰(zhàn)斗,賊退便追,不依韓琦指蹤,因致陷敗。此皆邊上有名之將,尚不能料賊。今之所選,往往不及,更令深入,禍未可量。以臣所見,延州路乞依前奏且修南安等處三兩廢寨,安存熟戶并弓箭手以固籓籬,俯彼巢穴。它日賊大至則守,小至則擊,有間則攻,方可就近以擾之,出奇以討之耳?!庇谑切袪I之號卒不罷,兵亦不復(fù)出。

    元昊始僭,兵未動也,朝廷即欲討之。著作佐郎、通判睦州張方平上言:“國家自景德以來,將不知兵,士不知戰(zhàn),驟用之必有喪師蹶將之憂;當(dāng)含垢匿瑕,順適其意。雖元昊終于必叛,而兵出無名,吏士不直其上,難以決勝。小國用兵三年,不見勝負(fù),不折則破,我以全力制其后,必勝之道也?!狈狡剿h,蓋與吳育同,而議者皆不謂然。

    兵既交,天下騷動,方平又獻(xiàn)平戎十策,大略請及民力之完,屯重兵河?xùn)|,示以形勢。賊入寇必自延、渭,而興州巢穴之守虛,我?guī)熥憎?、府度河,不十日可至,此所謂攻其所必救,形格勢禁之道也。宰相呂夷簡見之,謂參知政事宋綬曰:“大科得人矣!”然不果用其策。于是召對,除直集賢院,尋遷太常丞,知諫院。

    是月,詔止郡國舉人,勿以邊機為名,希求恩澤。

    夏,四月,辛巳,降陜西經(jīng)略安撫副使、樞密直學(xué)士、起居舍人韓琦為右司諫,知秦州。任福軍敗,琦即上章自劾。諫官孫沔等請削琦官三五資,仍居舊職,俾立后效。會夏竦奏琦嘗以檄戒福見利輕進(jìn),帝知罪不專在琦,手詔慰撫之,及是乃奪琦使權(quán)。

    癸未,降陜西經(jīng)略安撫副使兼知延州、龍圖閣直學(xué)士、戶部郎中范仲淹為戶部員外郎,知耀州。始,韓周等持仲淹書入西界,逆者禮意殊善。行既兩日,聞山外諸將敗亡,周等抵夏州,留四十馀日。元昊俾其親信野利旺榮為書報仲淹,別遣使與周俱還,且言不敢以聞烏珠,書辭益慢。仲淹對使者焚其書,而潛錄副本以聞;書凡二十六紙,其不可以聞?wù)叨?,仲淹悉焚之,馀又略加刪改。書既達(dá),大臣皆謂仲淹不當(dāng)輒與元昊通書,又不當(dāng)輒焚其報。呂夷簡詰周不稟朝命,擅入西界。周言經(jīng)略專殺生,不敢不從。坐削官,監(jiān)道州稅。宋庠因言仲淹可斬,杜衍曰:“仲淹本志欲招納叛羌耳,何可深罪!”夷簡亦徐助衍言,知諫院孫沔又上書為仲淹辨。帝悟,乃薄其責(zé)。

    甲申,以資政殿學(xué)士陳執(zhí)中為同陜西都部署兼經(jīng)略安撫緣邊招討等使,知永興軍。仍詔夏竦判永興軍如故,而徙秦鳳副都部署、知秦州曹琮以副之。琮在秦州,前后凡四年,劉平、石元孫之?dāng)?,關(guān)輔震恐,琮請籍民為義軍以張兵勢,于是料簡鄉(xiāng)弓手?jǐn)?shù)萬人。賊寇山外,還天都,劫儀、秦屬戶,琮發(fā)騎士設(shè)伏以待之。賊遂引去。琮欲誘吐蕃掎角圖賊,得西州舊賈,使諭意。而沙州鎮(zhèn)國王子遣使奉書曰:“我本唐甥,天子實吾舅也。自黨項破甘、涼,遂與漢隔。今愿率首領(lǐng)為朝廷擊賊。”帝善琮策,故使副執(zhí)中。

    乙巳,下德音,降陜西囚死罪一等,流以下釋之,特支軍士緡錢,賑撫邊民被鈔略者親屬。

    丙午,以陳州布衣郭京為大理評事、陜西都部署司參謀軍事。京少任俠,好言兵,范仲淹、滕宗諒數(shù)薦之,帝召見,特命以官。

    建州布衣徐復(fù)賜號沖晦處士。

    復(fù)學(xué)《易》,通流衍卦氣法,又精明樂理。胡瑗作鐘罄,大變古法,復(fù)笑曰:“圣人寓器以聲,今不先求其聲而更其器,可用乎!”后瑗制作皆不效。范仲淹過潤州,見復(fù),問曰:“今以衍卦占之,邊境無變異乎?”復(fù)言:“西方當(dāng)用兵?!蓖破淙赵?,后無少差。

    于是與郭京俱召見,帝問天時人事,復(fù)對曰:“以京房《易卦》推之,今年所配年月日,當(dāng)小過也。剛失位而不中,其在強君德乎!”帝又問:“變故與前世何若?”復(fù)對曰:“如唐德宗居奉天時。”帝驚曰:“何至此?”復(fù)曰:“雖然,陛下無深慮也。德宗性忌刻,好功利,欲以兵服天下,其德與兇運會,故奔走失國,僅乃能免。陛下恭儉仁恕,西羌之變,起自元昊,不得已而應(yīng)之,時與德宗同而德與之異,卦氣雖不得,無它也,不久定矣。”帝稱善。命為大理評事,以疾辭,乃賜處士號。

    是月,遼罷修鴨綠江浮梁及漢兵屯戍之役。又以東京留守蕭薩巴言,馳東京擊鞠之禁。

    五月,戊午,以右班殿直趙珣為陜西經(jīng)略安撫招討都監(jiān)。珣初隨其父振在西邊,訪得五路徼外山川邑居道里利害,作《聚米圖經(jīng)》五卷。韓琦言于帝,詔取其書,并召珣。至,又上《五陣圖》、《兵事》十馀篇。帝給步騎,使按陣,既成,臨觀之。于是陳執(zhí)中薦珣為沿邊巡檢使。呂夷簡、宋庠共奏:“用兵以來,策士之言以萬數(shù),無如珣者?!奔催沃?。

    珣自以年少新進(jìn),未有功,辭都監(jiān),受兵萬人,賜御鎧仗,令自擇偏裨參佐,居涇原,兼治籠竿城。麻氈常留百馀帳,處近塞為暴,珣白府,引兵三萬,自靜邊歷揆吳抵木寧擊賊,俘獲數(shù)千計。靜邊將劉滬殿后,為賊所掩,珣登阪望見,縱騎數(shù)百,復(fù)又拔滬之眾以出,士皆嘆服。轄?wèi)炀育惞葻o所屬,珣與書招之,遺以綈綿,轄?wèi)炻犆?

    左正言孫沔奏:“南郊并逐年圣節(jié),凡文資并許奏廕子孫弟侄,略無定數(shù)。若皇親、后族,多至一二十人,少不下五七人。將國家有數(shù)之品名,給人臣無厭之私惠,俾之從政,徒以害民。欲乞今后約束人數(shù),定其久制,以為萬世法。”沔累奏皆與大臣牾,又薦田況、歐陽修、張方平、曾公亮、蔡襄、王素可任諫官自代。甲子,沔罷為工部員外郎、提點兩浙路刑獄。

    出內(nèi)藏庫緡錢一百萬,助三司給陜西軍費。

    乙丑,追封皇長子為褒王,賜名昉。

    辛未,參知政事宋庠、樞密副使鄭戩并罷,庠守本官,知揚州,戩加資政殿學(xué)士,知杭州。先是呂夷簡當(dāng)國,同列不敢預(yù)事,獨庠數(shù)與爭論,夷簡不悅。帝顧庠頗厚,夷簡忌甚,求所以傾庠,未得。及議范仲淹通書元昊事,夷簡從容謂庠曰:“人臣無外交,希文何敢如此!”庠以夷簡誠深罪仲淹也,遽請斬仲淹。已而夷簡以杜衍之言為是,庠遂倉皇失錯。論者皆咎庠,不知為夷簡所賣也。于是用朋黨事,與戩俱罷。

    以翰林學(xué)士王舉正參知政事。既入謝,帝曰:“卿恬于進(jìn)取,未嘗干朝廷以私,故不次用卿?!币灾嬷萑沃袔?、知河南府任布并為樞密副使。

    詔夏竦屯鄜州,徙陳執(zhí)中知涇州。時兩人議邊事不合,故分任之。

    壬申,徙知耀州范仲淹知慶州兼管句環(huán)慶路部署司事。

    初,元昊反,陰誘屬羌為助。環(huán)慶酋長六百人約與賊為鄉(xiāng)導(dǎo),后雖首露,猶懷去就。仲淹至部,即奏行邊,以詔書犒賞諸羌,閱其人馬,立條約:“仇已和斷,輒私報之,及傷人者,罰羊百,馬二,已殺者斬。負(fù)債爭訟,聽告官為理;輒質(zhì)縛平人者,罰羊五十,馬一。賊大入,老幼入保本寨,官為給食?!敝T羌受命,悅服,自是始為漢用。

    僉署陜西經(jīng)略安撫判官田況上兵策十四事,帝嘉納之。

    六月,壬辰,詔陜西諸路部署司:“自今西賊犯塞,方得出兵掩擊諸族以牽其勢,自馀毋得擅行侵掠?!庇锰餂r言也。

    王堯臣建言:“涇原路熟戶萬四百七十馀帳,曹瑋帥本路,威令明著,常用之平西羌。其后也備稍懈,守將惟務(wù)姑息,浸成驕黠。自元昊反,鎮(zhèn)戎軍及渭州山外,皆被侵?jǐn)_,近界熟戶,亦遭殺虜。蕃族之情,最重酬賽,因此釁隙激怒之,可復(fù)得其用。請遣人募首領(lǐng)愿效用者,籍姓名并士馬之?dāng)?shù)。及千人,聽自推其有謀勇者一人,授以班行及巡檢之名,使將領(lǐng)出境。破蕩生戶,所獲財畜,官勿檢覆,得首級及傷者,始以物賞,仍依本族職名補選及增俸錢。”詔如所請。

    癸卯,命翰林學(xué)士王堯臣、聶冠卿、知制誥郭稹看定三館、祕閣書籍。

    丙午,知并州楊偕獻(xiàn)《龍虎八陣圖》及所制軍器,帝閱于崇政殿,降詔獎諭。其后言者以為器重大,緩急難用云。

    秋,七月,己酉,帝謂輔臣曰:“鄜延都鈐轄張亢與本路部署許懷德不能同心協(xié)謀,何由了邊事?宜令都部署司戒諭。若故為此以求內(nèi)徙,當(dāng)悉奪官,安置極邊?!?

    已而亢疏言其所疑者十事,大略謂:“將不知兵,未聞深究致敗之由而處置之,雖徒益兵馬,亦未見必勝之理。又,賊至一處,諸路援兵各逾十程,千里遠(yuǎn)斗,豈能施勇!如賊已退,乃是空勞,異時更寇別路,必又如此,是不戰(zhàn)而自敝也。夏竦、陳執(zhí)中皆朝廷大臣,凡有邊事,當(dāng)付之不疑。今但主文書,守詔令,每有宣命,則翻錄行下,如諸處申稟,則令候朝廷指揮。如此,則何必以大臣主事乎乞暫許臣赴闕面陳利害。如以臣言狂率不可用,則乞重行降黜?!辈粓?。

    壬戌,置萬勝軍二十指揮。

    遼詔:“諸職官私取官物者以正盜論,諸敢以先朝已斷事相告言者罪之。諸帳郎君等于禁地射鹿,決三百,不征償;小將軍決二百以下,及百姓犯者罪同郎君論。”

    甲子,詔:“將來南郊,群臣毋得請加上尊號?!?

    乙亥,中書、樞密院言:“陜西沿邊蕃部歸降者,多在蕃官帳下,請令部署司察其向背者,徙家內(nèi)地,給閑田以處之?!弊嗫伞R鄰奶餂r議也。

    是月,元昊寇麟、府二州,折繼閔敗之。八月,戊寅,詔鄜延部署許懷德等以兵萬人援麟、府。

    甲申,河北置場括市戰(zhàn)馬,緣邊七州軍免括。

    丁亥,詔:“南郊禮近,中外毋得以皇子生復(fù)有貢獻(xiàn)?!?

    罷天下舉人納公卷。初,權(quán)知開封府賈昌朝言:“自唐以來,禮部采名譽,觀素業(yè),故預(yù)投公卷。今有彌封、謄錄,一切考諸試篇,則公卷為可罷?!痹t從之。

    戊子,命集賢校理曾公亮、直史館梁適考試鎖廳舉人。舉人有試官親戚者,并互送別差官試。鎖廳舉人自此始。

    麟州言:“元昊破寧遠(yuǎn)砦,砦主、侍禁王世亶、兵馬監(jiān)押、殿直王顯死之,焚倉庫樓櫓皆盡。復(fù)領(lǐng)兵攻府州,州城險且堅,東南各有水門,崖壁峭絕,下臨大河,賊緣崖腹微徑魚貫而前,城上矢石亂下,賊死傷殆盡。轉(zhuǎn)攻城北,士卒復(fù)力戰(zhàn),傷者千馀人,賊乃引退,縱兵四掠,又復(fù)圍豐州。”

    麟、府二州皆在河外,因山為城,最為險固。初,河?xùn)|轉(zhuǎn)運使文洎以麟州餉道回遠(yuǎn),軍食不足,欲案唐張說出兵故道,復(fù)通河關(guān),未及就而卒。及洎子彥博為河?xùn)|轉(zhuǎn)運副使,遂通道銀城,而州有積粟可守。城中素乏水,圍既久,士卒渴乏?;騽裰菝缋^宣取污溝之尼以飾埤,元昊仰視曰:“諜謂我無庸戰(zhàn),不三日,漢人當(dāng)渴死。今尚有馀以污堞,給我也!”斬之城下,解圍去。

    知諫院張方平言:“臣承乏諫省,及今未五十日,凡內(nèi)臣、外戚、醫(yī)官之類,遷轉(zhuǎn)者且二十人,大則防、團、刺史,小則近職要司。伏以邊陲用兵,將士上功于朝,未嘗有特恩殊命及之者。今近戚坐受恩寵,方技雜類,恩澤過當(dāng),宜為條約禁止?!痹t并依前降指揮,常切遵守。

    乙未,元昊降豐州,知州王馀慶、權(quán)兵馬監(jiān)押孫吉、指使侯秀死之。始,王沿在并州,建議乞徙豐州,不報。不逾歲,州果陷。

    知諫院張方平言:“夏竦為陜西招討等使,四路軍政實節(jié)制之,師惟不出,出則喪敗,寇惟不來,來必得志,坐玩寇敵,蹙國損威。乞還竦舊官,與之一郡,遂其自全之計。”


    九月,戊申,詔:“鎖廳舉人,自今文臣許應(yīng)三舉、武臣兩舉?!?

    庚戌,以鄜延都鈐轄張亢為并代都鈐轄,管句麟、府軍馬公事,代康德輿也。

    時元昊已破豐州,引兵屯琉璃堡,縱騎鈔麟、府間。二州閉壁不出,民乏水飲,黃金一兩易水一杯。亢單騎扣府州城,門關(guān)不啟??涸唬骸拔倚萝婑R也?!背鏊茈肥境巧稀<热?,即開門,縱民采薪芻,汲澗谷。然賊騎猶時出鈔掠漢田??阂灾輺|焦山有石炭穴,為筑東勝堡;下城旁有蔬畦,為筑金城堡;州北沙坑有水泉,為筑安定堡,置兵守之。募人獲于外,腰鐮與持兵衛(wèi)送者均其得。

    時禁兵敗北無斗志,乃募役兵,夜?jié)摪溃麚糍\游騎,比明,或持首級來獻(xiàn),亢犒勞之,衣以錦袍。禁兵始慚奮曰:“我顧不若彼乎!”又縱使飲博,士窘乏幸利,皆愿一戰(zhàn)??褐捎茫贾\擊琉璃堡。使諜伏賊寨旁草中,見老羌方炙羊脾占吉兇,驚曰:“明日當(dāng)有急兵,且趨避之?!苯孕υ唬骸皾h兒方藏頭膝間,何敢至此!”亢知無備,夜引兵襲擊,大破之,斬首二百馀級,賊棄堡遁去。乃筑宣威寨于步駝溝,捍寇路。

    以鄜延都監(jiān)王信為本路鈐轄兼兩路都巡檢使。信初為鄜延都監(jiān),始至之夕,賊眾號數(shù)萬,傅城,軍吏氣懾,不知所為。信領(lǐng)勁兵二千,夜出南門,與賊戰(zhàn),不利,失其前鋒,因案軍不動;遲明,潛上東山,整軍乘勢而下,擊走之,追襲,大獲而還。葛懷敏敗,信又出兵拒賊,俘斬甚眾。

    戊午,杖殺中書守當(dāng)官周卡于都市,坐于內(nèi)降度僧敕內(nèi)偽益童行三十四人也。

    事既覺,開封府止按馀人而不問堂吏。知制誥富弼,時糾察刑獄,白執(zhí)政,請以吏付開封,執(zhí)政指其坐曰:“公即居此,無為近名!”弼正色曰:“必得吏乃止!”執(zhí)政滋不悅。

    初,劉從德之妻遂國夫人者,嘗出入內(nèi)廷,或云得幸于帝,后獲譴,奪封,罷朝謁,久之,出入如故。諫官張方平再以疏論列,皆留中。既而有詔復(fù)封遂國,弼繳還詞頭,封命遂寢。唐制,惟給事中得封還詔書;中書舍人繳還詞頭,蓋自弼始也。

    庚申,遼太后射獲熊,遼主進(jìn)酒為壽。未幾,遼主獵于馬孟山,以草木蒙密,恐獵者誤射傷人,命耶律迪古各書姓名于矢以志之,復(fù)以石硬塞太堡郭三避虎不射,免其官。

    辛酉,知秦州韓琦,復(fù)為起居舍人;知慶州范仲淹,復(fù)為戶部郎中。仲淹上疏曰:“國家長久之策,莫若于鄜、慶、渭三州各更益兵三萬人,拔用有勇略將帥三員,統(tǒng)領(lǐng)訓(xùn)練,預(yù)先分定部曲,遠(yuǎn)設(shè)斥候,于春秋西賊舉動之時,先據(jù)要害,賊來則會駐扎之兵,觀利整陣,并力擊之。又于西賊未經(jīng)點集之際,出三州已整之兵,淺入大掠,或破其和市,或招其種落,或更筑壘拓地,廣招強人,別立經(jīng)制,以助正軍,屬戶有助賊者,即會兵密行破蕩。諸族見此事勢,自然無去就之義,漸可驅(qū)使。既不能為亂,則可以嚴(yán)青鹽粟帛之禁,勿使與賊交通。朝廷節(jié)儉省費,傾內(nèi)帑三分之一分助邊用,以金帛賜逐路帥臣,使行間覘賊,則動靜先知,遇盛暑,則那次邊就食糧草。如此,則二三年間,賊力漸屈,平定有期矣?!?

    先是屯田員外郎河內(nèi)張旨通判府州,州依山無外城,旨將筑之,州將曰:“吾州據(jù)險,敵必不來。”旨不聽。城垂就,寇大至,乃聯(lián)巨木補其罅,守以強弩。州無井,賊斷河飲路,旨夜開門擊賊,少卻,以官軍壁兩旁,使民出汲。復(fù)以渠泥覆草積,督居民乘城力戰(zhàn)。賊死傷者眾,遂解去。壬申,遷旨都官員外郎。

    麟州都監(jiān)王凱,全斌曾孫也,數(shù)破賊有功。賊圍麟州,乘城拒斗,晝夜三十一日,始解去。累遷麟府路沿邊都巡檢使。與同巡檢府谷張巴護糧道于青眉浪,賊大至,與巴相失,乃分兵出其后夾擊之,復(fù)與巴合,斬首六十五級。又入兔毛川,遇賊眾三萬,敳以兵六千陷圍,流矢中面,斗不解。至暮,賊潰,又?jǐn)厥装侔耸?,自蹂踐死者以千數(shù)。遷南作坊副使。

    癸酉,降并代副部署王元、鈐轄康德輿、楊懷志等官。先是賊圍府州,德輿等案兵不出戰(zhàn),但移文轉(zhuǎn)運副使文彥博,籍民輦運,至境以俟,德輿終不敢出。及豐州陷,才出屯州城外數(shù)里,三日而還。居民望見,以為寇復(fù)至,皆棄其所赍,入保城郭,彥博以其事聞,故責(zé)及之,然止坐不出戰(zhàn),其它則朝廷不悉聞也。

    冬,十月,戊寅,修河北諸州城,凡二十二州,以備遼也。

    知并州楊偕言:“豐州寧遠(yuǎn)寨已為賊所破。惟麟州孤壘,距府州百四十里,遠(yuǎn)在絕塞。雖寧遠(yuǎn)界二州之間,可以為策應(yīng)兵馬宿屯之地,然其中無水泉可守,若議修復(fù),徒費國用。今請建新麟州于嵐州合河津黃河?xùn)|岸裴家山,其地四面絕險,有水泉?!鼻以唬骸办`、夏二州,皆漢古郡,一旦棄之,麟州復(fù)何足惜!”帝謂輔臣曰:“麟州,古郡也,咸平中嘗經(jīng)寇兵攻圍,非不可守。今遽欲棄之,是將退而以黃河為界也。其諭偕速修復(fù)寧遠(yuǎn)寨,以援麟州?!?

    丙戌,遼命東京留守蕭孝忠察官吏有廉干清強者,具以名聞。

    庚寅,遼以女真太師達(dá)雅爾為哈斯罕都大王。

    辛卯,遼皇子和啰噶生,遼主第二子也。北府宰相駙馬蕭薩巴迎遼主幸其第飲宴,遼主命衛(wèi)士與漢人角牴為樂。壬辰,復(fù)飲太后殿。以皇子生,肆赦。是夕,復(fù)引公主、附馬及內(nèi)族大臣入寢殿劇飲。

    遼主好微行,數(shù)變服入酒肆、佛寺、道觀。王綱、姚景熙、馮立等皆因遇于微行,后至顯官,樞密使馬保忠嘗言臣下無勛勞,宜以序進(jìn),遼主咈然曰:“君不得專邪?”

    甲午,徙夏竦判河中府,知永興軍陳執(zhí)中知陜州。竦任西事,依違顧避,久之無功,又與執(zhí)中論議多不合,皆上表乞解兵柄。而諫官張方平亦請罷竦統(tǒng)帥,執(zhí)中又言:“兵尚神密,千里稟命,非所以制勝,宜屬四路各保疆圉?!迸c方平議論略同。朝廷是之,于是兩人俱罷。

    始分陜西為四路,以管句秦鳳路部署司事兼知秦州韓琦、管句涇原路部署司事兼知渭州王沿、管句環(huán)慶路部署司事兼知慶州范仲淹、管句鄜延路部署司事兼知延州龐籍,并兼本路馬步軍都部署、經(jīng)略安撫沿邊招討使。

    遼主如中京。

    丙申,詔:“三司副使自今遭喪者,并如兩制例起復(fù)?!睍r鹽鐵副使張錫丁母憂,而三司使姚仲孫請?zhí)仄饛?fù)之,遂為故事。

    己亥,罷諸路銅符、木契。

    辛丑,詔令逐路都部署司經(jīng)置營田,以助邊費。

    壬寅,知諫院張方平疏言:“臣嘗就西邊來者詢賊中事,多云元昊為寇三年,雖連陷城寨,未能有我尺寸之地,而絕其俸賜,禁諸關(guān)市,今賊中尺布可直錢數(shù)百,以此揣賊情安得不困!然業(yè)與大國為仇,儻有悔心,勢未能自通誠款;朝廷雖欲招來,而非時無名,事亦難舉。今因南郊大禮,宜推曠恩,以示綏懷之意,或特降一詔,或著之赦文,或擇邊臣有名望者單使以諭上旨,足彰朝廷德義之厚,而無損威重之體。且賊于其種落自尊大久矣,向者求請,但欲自稱烏珠之號,當(dāng)國者慮害不深,吝此虛名,遂成實禍。陛下若徇其前請,加以歲賜,使天下知陛下深識遠(yuǎn)慮,為生靈計?!钡巯苍唬骸笆俏嵝囊?。”命方平以疏付中書。

    十一月,丁未朔,以西方館使高繼宣知并州兼河?xùn)|路經(jīng)略安撫沿邊招討使,代楊偕也。

    偕嘗列六事于朝:一,罷中人預(yù)軍事;二,徙麟州;三,以便宜從事;四,黜冗帥;五,募武士;六,專補授,且曰:“能用臣言則受命,不然則已?!背㈦y之,偕累奏不止,乃罷知邢州。

    詔江、饒、池三州鑄錢,兼鑄小鐵錢三百萬緡,以備陜西軍務(wù)。

    壬子,置涇原路強壯、弓箭手。

    丙辰,以京城谷貴,發(fā)廩粟一百萬斛,減價出糶以濟貧民。

    詔延州:“若元昊專遣人投進(jìn)表章,即且拘留之,先具事宜以聞。若令偽官持私書,知州須候朝廷處分,然后報之?!笔加脧埛狡阶h也。

    回鶻遣使貢于遼。

    甲子,朝享景靈宮。乙丑,饗太廟、奉慈廟。丙寅,祀天地于圜丘,大赦,改元。蠲陜西來年夏租十之二,麟、府今年夏秋租及來年夏租,保安軍今年秋租盡蠲之。

    詔:“元昊背惠以來,屢求歸附;然其欲緩我?guī)?,專為譎詐,是以拒而弗受;況河西士民素被王化,朕為之父母,豈不閔傷!自今仰邊臣但謹(jǐn)守封疆,精練軍伍,非因戰(zhàn)斗,毋得枉殺老幼及薰燒族帳。國朝將帥之臣,素有捍邊勛名者,委中書門下求訪其子孫,特與錄用。自今功臣不限品數(shù),賜私門立戟,文武臣僚許立家廟,已賜門戟者仍給官地修建,令有司檢詳制度以聞?!?

    是月,梁適使陜西還,知慶州范仲淹附奏攻、守二議。

    其議攻曰:“臣竊見延安之西,慶州之東,有賊界百馀里侵入漢地,中有金湯、白豹、后橋三寨,為延、慶二州經(jīng)過道路,使兵勢不接,策應(yīng)迂遠(yuǎn)。自來雖曾攻取,無招降之恩,據(jù)守之謀,漢兵才回,邊患如舊。臣謂西賊更有大舉,朝廷必令牽制,則可攻之地,其在于此??捎貌奖f,騎兵五千,軍行入界,先布信令,大為城寨以據(jù)其地;城寨堅完,當(dāng)留土兵守之,方諸舊寨,必倍其數(shù)。使巡檢范全、趙明以安撫之,嚴(yán)戒曰:賊大至則明斥候,召援兵,堅壁清野以困之;小至則扼險設(shè)伏以待之;居常高估入中及置營田以助之。如此,則可分彼賊勢,振此兵威,通得延、慶兩路軍馬,易于應(yīng)援。又,環(huán)州之西,鎮(zhèn)戎之東,復(fù)有葫蘆泉一帶蕃部,與明珠、滅藏相接,阻環(huán)州、鎮(zhèn)戎經(jīng)過道路。明珠、滅藏之居,北接賊疆,多懷觀望。又,延州南安去故綏州四十里,在銀、夏川口。今延州兵馬東渡黃河,北入嵐、石,卻西渡黃河,倒來麟、府策應(yīng)。蓋以故綏州一帶,賊界阻斷。經(jīng)過道路如此,取下一處,城寨平定,則更圖一處,為據(jù)守之策,比之朝去暮還,此稍為便穩(wěn)?!?

    其守議曰:“臣昨在延州,見知青澗城種世衡言,欲于本處漸興田利,今聞僅獲萬石。臣觀今之邊寨,皆可使弓手、土兵以守之,因置營田,據(jù)畝定課,兵獲羨馀,中糶于官,人樂其勤,公收其利,則轉(zhuǎn)輸之患,久可息矣。且使其兵徙家塞下,重田利,習(xí)地勢,父母妻子共堅其守,比之東兵不樂田利,不習(xí)地勢,復(fù)無懷戀者,功相遠(yuǎn)矣。守愈久而備愈充,雖賊時為患,不能困我。此假土兵、弓手之力,以置屯田為守之利也?!?

    十二月,丁丑,司天監(jiān)上《崇天萬年歷》。

    戊寅,詔陜西四路部署及轉(zhuǎn)運使兼營田使。

    癸未,鑄“慶歷元寶”錢。

    甲申,命丁慶、梁適同三司放天下欠負(fù)。

    己丑,翰林學(xué)士王堯臣等上新修《崇文總目》六十卷。景祐初,以三館、秘閣所藏書間有謬濫及不完者,命官定其存廢,因仿《開元四部錄》為《總目》,至是上之,所藏書凡三萬六百六十九卷。

    甲午,韓琦言:“前日山外之戰(zhàn),諸將多亡歿。所部兵眾,故不可一概問罪。今不立法制,則各務(wù)生全,豈復(fù)以亡歿主將為意!若人數(shù)不多,則軍法可必行。請陜西、河?xùn)|諸路部署,許親隨兵百五十人。鈐轄百人,招討、都監(jiān)等七十人,月加給錢二百,其出師臨敵,主將亡歿者,并斬?!睆闹?。

    丙申,以右千牛衛(wèi)大將軍宗實為右羽林衛(wèi)大將軍。

    以才人張氏為修媛。

    遼主聞宋討元昊屢敗,欲興師南伐,復(fù)取關(guān)南十縣,集群臣議。南院樞密使齊王蕭惠曰:“宋人西征有年,師老民疲,陛下親率六軍臨之,其勝必矣?!北痹簶忻苁钩跏捫⒛略唬骸拔籼婺戏ィK以無功。嗣圣皇帝仆唐立晉,后以重貴叛,長驅(qū)入汴,鑾馭始旋,反來侵軼,自后連兵二十馀年,僅得和好。今國家比之曩日,雖曰富強,然勛臣宿將,往往物故。且宋人無罪,無故伐之,其曲在我。況勝敗未可逆料。愿陛下熟察!”遼主不聽。丁酉,以伐宋詔諭諸道會師于南京,以惠與太弟重元將之。孝穆以年老乞骸骨,不許。

    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    宋紀(jì)·宋紀(jì)四十四

    起玄黓敦牂正月,盡九月。

    ○仁宗體天法道極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慶歷二年(遼重熙十一年。壬午,一零四二年)

    春,正月,庚戌,詔:“近分陜西緣邊為四路,各置經(jīng)略安撫招討等使,自今路分部署、鈐轄以上,許與都部署司同議軍事,路分都監(jiān)以下,并聽都部署等節(jié)制,違者以軍法論?!?

    知慶州范仲淹請給樞密院及宣徽院宣頭空名者各百道,緩急書填,以勸賞戰(zhàn)功及招降蕃部;從之。

    丁巳,命翰林學(xué)士聶冠卿權(quán)知貢舉。初,端明殿學(xué)士李淑侍經(jīng)筵,訪以進(jìn)士詩、賦、策、論先后,淑奏請先策,次論,次賦,次貼經(jīng)墨義,而敕有司并試四場,通校工拙,毋以一場得失為去留。詔有司議,稍施行焉。

    自元昊反,軍興,用度不足,因聽入中芻粟予券,趨京師榷貨務(wù)受錢若金銀;入中它貨予券,償以池鹽。由是羽毛、筋角、膠漆、鐵炭、瓦木之類,一切以鹽易之?;碳槿?,乘時射利,與官吏表里為奸,虛費池鹽,不可勝計。鹽直益賤,販者不行,公私無利。朝廷知其弊,戊午,用三司使姚仲孫請,以度支判官范宗杰為制置解鹽使,往經(jīng)度之。

    始,詔復(fù)京師榷法。宗杰請:“凡商人以虛估受券,及已受鹽未鬻者,皆計直輸虧官錢。內(nèi)地州、軍民間鹽,悉收市入官,為置場增價而出之。復(fù)禁永興第十一州商賈,官自輦運,以衙前主之。又禁商鹽私入蜀,置折博務(wù)于永興、鳳翔,聽人入錢若蜀貨易鹽,趨蜀中以售?!痹t皆用其說。宗杰,雍子也。

    京兆府布衣雷簡夫,隱居不仕,樞密副使杜衍薦之。召見,論邊事甚辯,帝悅,令中書檢真宗用種放故事。呂夷簡言有口才者未必能成事,請試之。乃以為校書郎、秦州觀察判官。簡夫,有鄰孫也。

    壬戌,詔以京西閑田處內(nèi)附蕃族無親屬者。

    遣使河北募兵,及萬人者賞之。

    癸亥,詔磨勘院考提點刑獄功罪為三等,以待黜陟。

    辛未,秦州筑東西關(guān)城成,賜總役官吏金帛有差。初,知州韓琦言:“州東西居民及軍營萬馀家,皆附城而居,無所捍御,請筑外城凡十里?!敝潦浅芍?。

    遼主謀親帥師南伐,意未決,乃幸舊相張儉第,使尚食先往具饌,儉卻之,進(jìn)葵羹、干飯。遼主食之而甘,徐問以南伐之策,儉極陳利害,且曰:“第遣一使問之,何必遠(yuǎn)勞車駕!”遼主悅而止。復(fù)即其第賜宴,器玩悉與之。是月,遼遣南院宣徽使蕭特默、翰林學(xué)士劉六符來,使取晉陽及瓦橋以南十縣地,且問興師伐夏及沿邊疏浚水澤、增益兵戍之故。

    二月,丁丑,詔權(quán)御史中丞賈昌朝侍講邇英閣。故事,臺丞無在經(jīng)筵者,帝以昌朝長于講說,特召之。

    知秦州韓琦請降樞密院空名宣頭五十道,以賞屬羌之有功者,從之。

    知保州王果,先購得遼人南伐諭稿以聞,且言:“遼人潛與元昊相結(jié),將必渝盟;請自廣信軍以西緣山口出入之路,預(yù)為控守?!痹t答刂付河北安撫司,密修邊備。果,饒陽人也。

    舊制,諸州薦貢者,既試禮部,則引試崇政殿廊。知制誥富弼言:“歷代取士,悉委有司,獨后漢文吏課箋奏,副上端門,亦未聞天子親試也。至唐武后載初之年,始有殿試,此何足法哉!必慮恩歸有司,則宜使禮部次高下以奏,而引諸殿庭,唱名賜第,則與殿試無所異矣?!毙了?,詔罷殿試。而翰林學(xué)士王堯臣、同修起居注梁適,皆以為祖宗故事,不可遽廢。癸未,詔復(fù)殿試如舊。

    丙戌,天章閣侍講林瑀,落職通判饒州。先是瑀奉詔撰《周易天人會元紀(jì)》,其說用天子即位年月日辰,占所直卦以推吉兇。且言:“自古圣王即位,必直乾卦?!庇分胸┵Z昌朝,嘗面折瑀所言不經(jīng)。及是瑀又言:“帝即位,其卦直需,其象曰:‘君子以飲食宴樂?!副菹骂l出宴游,極水陸玩好之美?!钡垴斊溲?。昌朝即劾奏瑀邪說罔上,不宜在經(jīng)筵。乃黜瑀,而命崇文院檢討臨淄趙師民為崇政殿說書。

    乙未,詔:“真定府、定州、天雄軍、澶州各備兵馬芻糧及器甲?!庇衷t:“河北諸州軍城隍應(yīng)修者悉修之?!庇衷t:“河北諸州強壯,自三月后并赴州閱習(xí),委知州擇其強勁者,刺手背為義勇軍;不愿者釋之而存其籍,以備守葺城池?!庇谑菑妷呀U。詔始下,人情讻讻,河北轉(zhuǎn)運使李昭述乘疾置日行數(shù)舍,開諭父老,眾始安。昭述,宗諤子也。

    辛丑,保靜軍節(jié)度使、新知澶州王德用入見,流涕言:“臣前被大罪,陛下幸赦不誅,今不足辱命?!钡畚緞谠唬骸昂颖狈骄?,藉卿威名鎮(zhèn)撫耳?!辟n手詔遣之。

    壬寅,遼主如鴛鴦濼。

    三月,甲辰朔,詔殿前指揮使、兩省都知舉將才。

    丁巳,命杜衍宣撫河?xùn)|。

    辛酉,參知政事晁宗愨以疾罷。

    乙丑,賜禮部奏名進(jìn)士合肥楊寘,等及諸科及第、出身、同出身八百三十九人。寘察弟也。

    己巳,遼使蕭特默、劉六符至京師,致遼主書,略曰:“粵自世修歡契,時遣使軺。切緣瓦橋關(guān)南是石晉所割,訖至柴氏,興一旦之狂謀,掠十縣之故壤,人神共怒,廟社不延。至于貴國,肇創(chuàng)基業(yè),尋與敝境,繼為善鄰。暨乎太宗,于有征之地才定并汾,以無名之師直抵燕薊,羽召精銳,御而獲退,遂致彌年有戍境之勞,繼日備渝盟之事,始終反覆,前后諳嘗。竊審專命將臣,往平河右,炎涼屢易,勝負(fù)未聞。兼李元昊,于北朝久已稱籓,設(shè)罪合加誅,亦宜垂報。邇者郭稹特至。杜妨又回,雖略具音題,而但虞詐諜。已舉殘民之伐,曾無忌器之嫌,營筑長堤,填塞隘路,開決塘水,添置邊軍。既潛稔于猜嫌,慮難敦于信睦。倘思久好,共遣疑懷,曷若以晉陽舊附之區(qū),關(guān)南元割之縣,俱歸當(dāng)國,用康黎人!如此,則益深兄弟之懷,長守子孫之計。緬維英悟,深達(dá)悃悰。”

    先是正月己巳,邊吏言遼使且至,帝為之旰食,歷選可使遼者,群臣皆憚行。宰相呂夷簡舉右正言富弼,入對便殿,叩頭曰:“主憂臣辱,臣不敢愛其死?!钡蹫閯由?。壬申,命弼為接伴使。弼以二月丙子發(fā)京師,至雄州,久之,特默等始入境。遣中使慰勞,特默稱足疾不拜,弼謂曰:“吾嘗使北,病臥車中,聞命輒拜。今中使至而君不起,此何禮也?”特默矍然起,遂使人掖而拜。及特默等至,命御史中丞賈昌朝館伴。廷議不許割地,而許以信安僖簡王允寧女與遼之皇子梁王洪基結(jié)婚,或增歲賂;獨弼為結(jié)婚為不可。

    初,遼太弟重元者,挾太后勢,嘗自通書幣。帝欲因今使答之,令昌朝問六符,六符辭曰:“此于太后則善,然于本朝不便也?!辈唬骸凹慈绱?,而欲以梁王求和親,皇帝豈安心乎?”六符不能對。

    辛未,授弼禮部員外郎、樞密直學(xué)士,將使弼報聘故也。弼曰:“國家有急,惟命是從,臣職也,奈何逆以官爵賂之!”固辭不受。

    是春,范仲淹巡邊至環(huán)州,州屬羌陰連賊為邊患。仲淹謂種世衡素得羌心,而青澗城已堅固,乃奏徙世衡知環(huán)州以鎮(zhèn)撫之。

    有牛家族努額者,崛強未嘗出,聞世衡至,遽郊迎。世衡與約,詰朝至其帳。是夕,大雪深三尺,左右曰:“地險不可往?!笔篮庠唬骸拔岱浇Y(jié)諸羌以信,不可失期?!彼炀夒U而進(jìn)。努額方臥帳中,謂世衡必不能至,世衡蹴而起,努額大驚,率其族羅拜聽命。又有兀二族,受賊偽職,世衡招之不至,命蕃官慕恩出兵討之。其后百馀帳皆自歸,莫敢貳。因令諸族置烽火,有急則舉燧,介馬以待。又課吏民射,有過失,射中則釋其罪;有辭某事,輒因中否而與奪之。由是人人精于射,賊不敢復(fù)近環(huán)州。

    夏,四月,甲戌朔,遼主頒南征賞罰之令,欲使宋邊臣告急于朝也。

    戊寅,命權(quán)御史中丞賈昌朝等議裁減浮費。

    庚辰,詔以右正言富弼為回謝國信使,西上閤門使符惟忠副之。復(fù)書曰:“昔我烈考章圣皇帝與大契丹昭圣皇帝弭兵講好,通聘著盟,肆余纂承,共遵謨訓(xùn),邊民安堵,垂四十年。茲者專致使臣,特詒緘問,且以瓦橋內(nèi)地,晉陽故封,援石氏之割城,述周朝之復(fù)境。系于異代,安及本朝!粵自景德之初,始敦鄰寶之信,凡諸細(xì)故,咸不置懷。況太宗皇帝親駕并郊,匪圖燕壤,當(dāng)時貴國亟發(fā)援兵,既交石嶺之烽,遂舉薊門之役,義非反覆,理有因緣。元昊賜姓稱籓,稟朔受祿,急謀狂僭,俶擾邊陲,曰鄉(xiāng)議討除,已嘗聞達(dá),杜防、郭稹傳導(dǎo)備詳,及此西征,豈云無報!聘軺旁午,屢聞嫉惡之談,慶問交馳,未諭聯(lián)親之故,忽窺異論,良用惘然!謂將軫于在原,反致譏于忌器。復(fù)云營筑堤埭,開決陂塘,昨緣霖潦之馀,大為衍隘之患,既非疏導(dǎo),當(dāng)稍繕防,豈蘊猜嫌,以虧信睦!至于備塞隘路,閱習(xí)兵夫,蓋邊臣謹(jǐn)職之常,乃鄉(xiāng)兵充籍之舊,在于貴境,寧撤戍兵!一皆示以坦夷,兩何形于疑阻!顧惟歡契,方保悠長;遽興請地之言,殊非載書之約。諒惟聰達(dá),應(yīng)切感思。自馀令弼口陳?!睍~,翰林學(xué)士王拱辰所撰也。

    初,遼人書言太宗舉無名之師,一時莫知所答。拱辰獨請間曰:“河?xùn)|之役,本誅僭偽,遼人寇石嶺關(guān),潛假兵以援賊,太宗怒反覆,既平繼元,遂下令北征,安得謂之無名!”帝喜,諭執(zhí)政曰“非拱辰詳識故事,殆難答也?!眲⒘麌L謂賈昌朝曰:“南朝塘濼何為者哉?一葦可航,投箠可平。不然,決其堤,十萬土囊遂可逾矣?!睍r議者亦請涸其地以養(yǎng)兵。帝問拱辰,對曰:“此六符夸言耳。設(shè)險守國,先王不廢,且祖宗所以限戎騎也?!钡凵钊恢?。

    壬午,右正言、知制誥劉沆出知潭州。

    始,沆使于遼,館伴杜防強沆以酒,沆沾醉,拂袖起,因罵之曰:“我不能飲,何強我至是!”遼使來,以為言,故出之。尋又降知和州。因詔:“使遼及接伴、送伴臣僚,每燕會毋得過飲,其語言應(yīng)接,務(wù)存大體?!?

    戊子,降詔獎諭知延州龐籍等,以籍興修橋子谷寨成也。

    始,元昊陷金明、承平、塞門、安遠(yuǎn)、栲栳寨,破五龍川,邊民焚略幾盡。籍既至,稍葺治之。戍兵十馀萬,未有壁壘,散處城中,畏籍嚴(yán),無敢犯法。金明西北有渾州川,其土平沃,川尾曰橋子谷,為敵出入隘道。籍使部將狄青將萬馀人筑招安寨于谷旁,卻賊數(shù)萬。募民耕植,得粟以濟軍。周美襲取承平寨,王信筑龍安寨,悉復(fù)賊所據(jù)故地,筑清水等十一堡。

    甲午,徙知澶州王德用為真定府定州路都部署。

    丙申,右正言田況言:“朝廷擇將以備北邊,乃用楊崇勛、夏守赟、高化等,物情未協(xié),恐誤機事?!痹t各選通判、幕職官往助之。知諫院張方平亦言:“朝廷處置北鄙,雖增兵飭壘,事為之備,然所遣將率,未盡推擇。使楊崇勛在鎮(zhèn)、定,夏守赟在瀛州,劉渙在滄州,張耆在河陽,陛下得高枕乎?莫若取陜西偏裨之知名者如狄青、范全輩,召之赴闕,量其材器,稍遷用之,追崇勛等使奉朝請。比富弼使歸,幸而盟好未渝,即各還之本路;若遼兵南向,且使分捍北方。事機所懸,乞賜裁察!”

    己亥,以知秦州韓琦為秦州觀察使,知渭州王沿為涇州觀察使,知延州龐籍為鄜州觀察使,知慶州范仲淹為邠州觀察使。

    五月,癸卯朔,徙并代鈐轄張亢為高陽關(guān)鈐轄。初,麟州猶未通,饋路閉隔,敕亢自護南效賞物送麟州。賊既不得鈔,隨以兵數(shù)萬趨柏子寨,邀我歸路,亢所將才三千人,亢激怒之曰:“若等已陷死地,前斗則生,不然,為賊所屠無馀也?!笔拷愿袇?。會天大風(fēng),順風(fēng)擊之,斬首六萬馀級,奪馬千馀匹,乃修建寧寨。賊數(shù)出爭逐,戰(zhàn)于兔毛川,亢自以大陣抗賊,而使驍將張岊以短兵強弩數(shù)千伏山后??阂匀f勝軍皆京師所募,疲耎不能戰(zhàn),賊目曰東軍,素易之,而虎翼卒勇悍,陰易其旗以誤賊。賊果趨東軍而值虎翼卒。搏戰(zhàn)良久,發(fā)伏,賊大潰,斬首二千級。不逾月,筑清塞、百姓、中候、建寧、鎮(zhèn)川五堡,麟州路始通??簭?fù)奏:“今所通特往來之徑耳,旁皆虛空無所阻;若增筑并邊諸柵以相維持,則可以廣田牧,河外勢益強?!弊h未下,而朝廷慮遼將渝盟,乃徙亢高陽。

    庚戌,河北都轉(zhuǎn)運使李昭述請修澶州北城,從之。先是河決久未塞,昭述但以治堤為名,調(diào)農(nóng)兵八萬,逾旬而就。劉六符過之,真以為治堤也,及還而城具,甚駭愕。

    壬子,出詔書:“減皇后及宗室婦郊祀所賜之半,著為式?!庇衷t:“皇后、嬪御進(jìn)奉乾元節(jié)回賜物亦減半,宗室外命婦回賜權(quán)罷,邊事寧日聽旨?!庇谑腔屎?、嬪御各上俸錢五月以助軍費,宗室刺史以上亦納公使錢之半。荊王元儼盡納公使錢,詔以半給之。

    癸丑,命知貝州、供備庫使開封張茂實為回謝國信副使,以符惟忠道病卒,從富弼請也。

    甲寅,詔三館臣僚上封事及聽請對。

    戊午,建大名府為北京。釋河北諸州軍系囚。嚴(yán)飭行宮增制倉廒、營舍,并給賞錢,毋得科率。初,范仲淹知開封,建議城洛陽以備急難。及遼人將渝盟,言事者請從仲淹之請,呂夷簡謂:“遼人畏壯侮怯,遽城洛陽,無以示威,反長彼勢;宜建都大名,示將親征,以伐其謀?!痹t既下,仲淹又言:“此可張?zhí)撀暥?,未足恃也。城洛陽既弗及,請速修京城?!弊h者多附仲淹議,夷簡曰:“此囊瓦城郢計也。使遼人得渡河,而固守京師,天下殆矣!故設(shè)備宜在河北?!弊浣ū本R者韙之。

    己未,以知天雄軍程琳知大名府兼北京留守司。

    慶州之西北馬鋪寨,當(dāng)后橋川口,深在賊腹中,范仲淹欲城之,度賊必爭,密遣子純佑與蕃將趙明先據(jù)其地,引兵隨其后。諸將初不知所向,行至柔遠(yuǎn),始號令之,版筑畢具,旬日城成,是歲三月也,尋賜名大順。賊覺,以騎三萬來戰(zhàn),佯北,仲淹戒勿追,已而果有伏。大順既成,白豹、金湯皆截然不敢動,環(huán)慶自是寇益少。

    癸亥,新邠州觀察使范仲淹、鄜州觀察使龐籍,并復(fù)為龍圖閣直學(xué)士,從所請也。

    初,仲淹上表言:“臣守邊數(shù)年,羌人頗親愛臣,呼臣為龍圖老子。今改觀察使,則與諸族首領(lǐng)名號相亂,恐為賊所輕;且無功,不應(yīng)更增厚祿。”辭甚切至,表三上,乃從之。

    甲子,召江南東路轉(zhuǎn)運使楊察入為左正言、知制誥。察在部,專以舉官為急務(wù),或譏之,察曰:“此按察職也。掎拾羨馀,則俗吏能之矣?!?

    乙丑,罷左藏庫月進(jìn)錢。帝語輔臣曰:“此《周官》所謂供王之好用者,朕宮中無所費,其斥以助縣官?!?

    真定府、定州路都部署王德用入朝奏事,命為宣徽南院使,判成德軍,未行,改判定州兼三路都部署;徙判定州楊崇勛判成德軍。崇勛老不任事,故徙之。

    德用至,日教士卒習(xí)戰(zhàn),頃之,皆可用。遼使人來覘,或請捕殺之。德用曰:“彼得實以告,是服人以不戰(zhàn)也?!泵魅?,大閱于郊,提枹鼓誓師,進(jìn)退坐作,終日不戮一人。乃下令,具糗糧,聽鼓聲,視吾旗所鄉(xiāng)。覘者歸告其國中,謂漢兵將大入。既而復(fù)議和,兵乃解。時發(fā)兵屯定州幾六萬人,皆寓居逆旅及民間,無一敢喧呼暴橫者。將校相戒曰:“吾輩各務(wù)斂士卒,勿令擾我菩薩?!?

    以高陽關(guān)路鈐轄張亢權(quán)知瀛州兼本路部署司事,夏守赟疾故也。

    丁卯,徙知成德軍張存為河北轉(zhuǎn)運使。先是存上言:“遼與元昊為婚,恐陰相首尾。河北城久不治,宜留意?!庇谑窍こ呛颖敝T州,俾存督察之。

    戊辰,詔:“有司申明前后條約,禁以銷金、貼金、鏤金等為服飾,自宮廷始,民庶犯者必置法?!?

    六月,甲戌,出內(nèi)藏庫銀一百萬兩,絹各一百萬匹,給邊費。

    壬午,遼主御含涼殿,放進(jìn)士王寔等六十四人。

    遼禁鬻氈、銀于宋。

    癸未,徙知杭州鄭戩知并州兼河?xùn)|路經(jīng)略安撫沿邊招討使,尋改知鄆州。杭州有錢塘湖,溉民田數(shù)十頃,錢氏置撩清軍以疏導(dǎo)淤滯。既納國后,不治,葑土堙塞,為豪族僧坊所占冒,湖水益狹。戩發(fā)屬縣丁夫數(shù)萬辟之,民賴其利。事聞,詔杭州歲治如戩法。

    丙戌,建定州北平寨為北平軍。

    戊子,以樞密副使任中師為修建北京使,以入內(nèi)副都知皇甫繼明佐之。

    乙未,以天章閣待制明鎬知并州兼河?xùn)|經(jīng)略安撫沿邊招討使。時邊任多紈袴子弟,鎬憂其誤軍事,乃取尤不職者杖之。疲軟子弟皆自解去,更奏擇習(xí)事者守堡塞。軍行,倡婦多從之。會有忿爭殺倡婦者。鎬不問。倡婦聞之,皆散去。

    是月,侍御史雍丘魚周詢劾判河陽張耆典籓無狀,乞令就京邸養(yǎng)??;尋徙耆判陳州,又徙壽州。

    秋,七月,壬寅朔,知諫院張方平疏請廢樞密院,并其職事于中書,不報。

    丙午,樞密副使任布罷知河陽。

    布任樞密,數(shù)與宰相呂夷簡忤。布長子遜,素狂愚,夷簡知之,乃怵使言事,許以諫官。遜即上書歷詆執(zhí)政,且斥布不才。布見其書,匿之。夷簡又趣遜以書上。遜復(fù)上書罪匿者。帝問知匿者乃布也,布謝:“臣子少有心疾,其言???,懼辱朝廷,故不敢宣布?!笔逃肤~周詢因劾布,布遂罷去。遜尚留京師,望除諫官,夷簡尋以它事黜之。

    戊午,以右仆射、平章事呂夷簡判樞密院事,戶部侍郎、平章事章得象兼樞密使,加樞密使晏殊同平章事。初,富弼建議,宰相兼權(quán)樞密使,帝曰:“軍國之務(wù),當(dāng)悉歸中書,樞密非古官?!比晃从釓U,故止令中書同議樞密院事。及張方平請廢樞密院,帝乃追用弼議,命夷簡判院事,而得象兼使,殊加同平章事,使如故。

    初,富弼、張茂實以結(jié)婚及增歲幣二事往報遼人,惟所擇。弼等至遼,特默已加同政事門下平章事,劉六符為行宮副部署。遼主命六符為館伴。六符言北朝皇帝堅欲割地,弼曰:“此必志在敗盟,假此為名。南朝有橫戈相待耳?!绷唬骸澳铣瘓詧?zhí),事安得濟?”弼曰:“北朝無故求割地,南朝不即發(fā)兵,而遣使好辭更議,此豈南朝堅執(zhí)乎?”

    及見遼主,弼曰:“兩朝繼好,垂四十年,一旦忽求割地,何也?”遼主曰:“南朝違約,塞雁門,增塘水,治城隍,籍民兵,此何意也?群臣競請舉兵,朕以為不若遣使求關(guān)南故地,求而不得,舉兵未晚?!卞鲈唬骸氨背c中國通好,則人主專其利而臣下無所獲。若用兵,則利歸臣下而人主任其禍。故勸用兵者,皆為其身謀,非國計也?!边|主驚曰:“何謂也?”弼曰:“晉高祖欺天叛君,求助于北,末帝昏亂,神人棄之。是時中國狹小,上下離叛,故北朝全師獨克,雖虜獲金幣,充牜刃諸臣之家,而壯士健馬物故大半,此誰任其禍者?今中國提封萬里,所在精兵以萬計,北朝用兵,能保必勝乎?”曰:“不能?!卞鲈唬骸皠儇?fù)未可知,就使其勝,所亡士馬,群臣當(dāng)之歟,抑人主當(dāng)之歟?若通好不絕,歲幣盡歸人主,群臣何利焉!”遼主大悟,首肯者久之。弼又曰:“塞雁門者,備元昊也。塘水始于何承矩,事在通好前,地卑水聚,勢不得不增。城隍皆修舊,民兵亦舊籍,特補其闕耳,非違約也?!边|主曰:“微卿言,不知其詳。然朕所欲得者,祖宗故地耳?!卞鲈唬骸皶x高祖以盧龍一道賂契丹,周世宗復(fù)伐取關(guān)南,皆異代事。宋興已九十年,若各欲求異代故地,豈北朝之利乎?”遼主無言,徐曰:“元昊稱籓尚主,南朝伐之,不先告我,何也?”弼曰:“北朝向伐高麗、黑水,豈嘗報南朝乎天子令臣致意于陛下曰:‘向不知元昊與弟通姻,以其負(fù)恩擾邊,故討之,而弟有煩言。今擊之則傷兄弟之情,不擊則不忍坐視吏民之死,不知弟何以處之?’”遼主顧其臣國語良久,乃曰:“元昊為寇,豈可使南朝不擊乎?”

    既退,六符謂弼曰:“吾主恥受金帛,堅欲十縣,如何?”弼曰:“南朝皇帝嘗言:‘朕為人子孫,豈敢妄以祖宗故地與人!昔澶洲白刃相向,章圣尚不與關(guān)南,豈今日而肯割地乎!且北朝欲得十縣,不過利其租賦耳,今以金帛代之,亦足坐資國用。朕念兩國生民,不欲使之肝腦涂地,不愛金帛以徇北朝之欲。若北朝必欲得地,是志在背盟棄好,朕獨能避用兵邪?澶淵之盟,天地神祇,實共臨之。今北朝先發(fā)兵端,過不在朕。天地鬼神,其可欺乎!’”六符謂其介曰:“南朝皇帝存心如此,大善。當(dāng)共奏,使兩主意通?!?

    翼日,遼主召弼同獵,引弼馬自近,問所欲言,弼曰:“南朝惟欲歡好之久耳。”遼主曰:“得地則歡好可久。”弼曰:“南朝皇帝遣臣聞下陛下曰:‘北朝欲得祖宗故地,南朝亦豈肯失祖宗故地邪?且北朝既以得地為榮,則南朝必以失地為辱。兄弟之國,豈可使一榮一辱哉?朕非忘燕薊舊封,亦安可復(fù)理此事,正應(yīng)彼此自諭耳。’”既退,六符謂弼曰:“皇帝聞公榮辱之言,意甚感悟。然金帛必不欲取,惟結(jié)婚可議耳。”弼曰:“結(jié)婚易生釁,況夫婦情好難必,人命修短或異,不若增金帛之便也?!绷唬骸澳铣实郾刈杂信??!卞鲈唬骸暗叟潘臍q,成婚須在十馀年后。今欲釋目前之疑,豈可待哉?”弼揣遼人欲婚,意在多得金帛,因曰:“南朝嫁公主故事,資送不過十萬緡耳。”由是遼人結(jié)婚之意緩,且諭弼還。弼曰:“二議未決,安敢徒還!愿留畢議。”遼主曰:“俟卿再至,當(dāng)擇一事受之,宜遂以誓書來也。”弼還奏,復(fù)授弼吏部郎中、樞密直學(xué)士,又辭不受。

    癸亥,弼與茂實再以二事往,于是呂夷簡傳帝旨,令弼草答遼人書并誓書,凡為國書二,誓書三。議婚則無金帛。若遼人能令夏國復(fù)納款,則歲增金帛二十萬,不則十萬。弼奏于誓書內(nèi)增三事:一,兩界塘淀毋得開展;二,各不得無故添屯兵馬;三,不得停留逃亡諸色人。弼因請錄副以行。中使夜赍誓書五函并副,追及弼于武強授之。弼行至樂壽,自念:“所增三事,皆遼人前約,萬一書詞異同,則彼必疑,吾事敗矣?!蹦嗣軉⒏狈庥^之,果如所料,即疏報。又遣其屬宋誠、蔡挺詣中書白執(zhí)政。帝欲知北事,亟召挺對便殿,乃詔弼,三事但可口陳。弼知此執(zhí)政陰謀,乃以禮物屬茂實,疾馳至京師,日欲晡,叩閤門求對,閣門吏拘以舊制當(dāng)先進(jìn)名,對仍翼日。弼責(zé)之,遂急奏,得入見,曰:“執(zhí)政為此,欲致臣于死。臣死不足惜,奈國事何!”帝急召呂夷簡等問之。夷簡從容曰:“此誤耳,當(dāng)改正?!卞稣Z益侵夷簡。晏殊言:“夷簡決不為此,直恐誤耳。”弼怒曰:“殊奸邪,黨夷簡以欺陛下!”遂詔王拱辰易書。其夕,弼宿學(xué)士院,明日乃行。

    八月,戊子,出內(nèi)藏庫緡錢十分修北京行宮。時任中師奏行宮大抵摧圮,請更修之。帝令創(chuàng)修寢殿及角樓,馀皆完補而已;其自京至德清軍行宮、館驛、廨舍,亦量加葺治。

    九月,辛丑朔,以太常博士陽翟孫甫為秘閣校理,樞密副使杜衍所薦也。初,衍守京兆,辟甫知府司錄事,吏職纖末皆倚辦。甫曰:“待我如此,可以去矣?!毖苈勚粡?fù)以小事屬甫。衍與語,必引經(jīng)以對,言天下賢俊,歷評其才性所長,衍曰:“吾辟屬,乃得益友。”

    初,命呂夷簡判樞密院事,既宣制,黃霧四塞,風(fēng)霾終日,朝論甚喧。參知政事王舉正,言二府體均,判名太重,不可不避,右正言田況復(fù)以為言。夷簡亦不敢當(dāng);丙午,改兼樞密使。

    陜西轉(zhuǎn)運司言:“近添就糧兵士七萬人,糧賜幾三百萬緡,乞加詳議。”詔三司擘畫以聞。知諫院張方平,請選擇近臣分使諸道,就諸邊臣,與之深議所以豐財嗇用,守備經(jīng)遠(yuǎn)之計。即如沿邊騎兵,計畜一騎可以贍卒五人。西戎出善馬,地形險隘,我騎誠不得與較也。多留馬軍,既不足用,徒費芻茭。今方北備契丹,乃是用騎之地。乞以陜西新團士兵,多換馬軍東歸,一以省關(guān)中之輓輸,一以備河北之戰(zhàn)守。

    富弼、張茂實以八月乙未至遼,翼日,引弼等見遼主,遼主曰:“姻事使南朝骨肉睽離,或公主與梁王不相悅,固不若歲增金帛。但須于誓書中加一‘獻(xiàn)’字乃可?!卞鲈唬骸啊I(xiàn)’乃下奉上之辭,非可施于敵國。南朝為兄,豈有兄獻(xiàn)于弟邪?”遼主曰:“南朝以厚幣遺我,是懼我也,‘獻(xiàn)’字何惜?”弼曰:“南朝皇帝重惜生靈,故致幣帛以代干戈,非懼北朝也。今陛下忽發(fā)此言,正欲棄絕舊好,以必不可冀相要耳?!边|主曰:“改為‘納’字如何?”弼曰:“亦不可。”遼主曰:“誓書何在?取二十萬者來?!卞黾扰c之,遼主曰:“‘納’字自古有之。”弼曰:“古惟唐高祖借兵于突厥,故臣事之。當(dāng)時所遺,或稱‘獻(xiàn)’、‘納’,亦不可知。其后頡利為太宗所禽,豈復(fù)更有此禮?”遼主見弼詞色俱厲,度不可奪,曰:“我自遣使與南朝議之?!庇谑沁|主留所許歲增金帛二十萬誓書,壬寅,遣耶律仁先、劉六符來議“獻(xiàn)”、“納”字。

    乙巳,弼等還至雄州,詔:“即以弼為接伴使,有朝廷合先知者,急置以聞?!卞鲎嘣唬骸氨饲蟆I(xiàn)’、‘納’二字,臣以死拒之,其氣折矣,不可復(fù)許?!?

    乙丑,遼北院樞密副使耶律仁先、漢人行宮副部署劉六符入見,以誓書來。仍議文書稱“貢”,論者難之。仁先曰:“曩者石晉報德本朝,割地以獻(xiàn),周人攘而取之,是非利害,灼然可見?!弊h論相持不決。朝廷用晏殊議,以“納”字許之。

    閏月,庚辰,復(fù)命右正言、知制誥富弼為吏部郎中、樞密直學(xué)士,弼又固辭。先是弼數(shù)論事忤呂夷簡,因薦弼使遼,欲因事罪之。館閣校勘歐陽修上書,引顏真卿使李希烈事乞留弼,不報。而弼受命不少辭,自初奉使,聞一女卒,再奉使,聞一男生,皆不顧而行;得家書,不發(fā)而焚之,曰:“徒亂人意耳?!?

    壬午,以太子中允、通判秦州尹洙直集賢院。洙上奏命令數(shù)更,恩寵過溢,賜予不節(jié),詞甚切直。

    癸巳,涇原副都部署葛懷敏與元昊戰(zhàn),歿于定川寨。

    先是元昊聲言入寇,是月辛末朔,王沿命懷敏將兵御之。己卯,至瓦亭寨,遣本寨都監(jiān)許思純、環(huán)慶都監(jiān)劉賀以蕃兵五千馀人為左翼,天圣寨主張貴為殿后。戊子,進(jìn)屯五谷口。知鎮(zhèn)戎軍曹英、涇原路都監(jiān)趙珣、西路都巡檢李良臣、孟淵,皆自山外來會,沿邊都巡檢使向進(jìn)、劉湛為先鋒,趙瑜總奇兵為援。

    及大軍次安邊寨,給芻秣未絕,懷敏即離軍,夜,至開遠(yuǎn)堡北一里而舍。庚寅,領(lǐng)大軍自鎮(zhèn)戎軍西南,又先引從騎百馀以前。走馬承受趙政以為距賊近,不可輕進(jìn),懷敏乃少止,晚,趨養(yǎng)馬城。曹英及涇原都監(jiān)李知和、王保、王文、鎮(zhèn)戎都監(jiān)李岳、西路都巡檢使趙璘等分兵屯鎮(zhèn)戎城西六里,夜則入城自守,凡三日,至是亦趨養(yǎng)馬城見懷敏,聞元昊徙軍新壕外,乃議質(zhì)明掩襲。趙珣謂懷敏曰:“賊遠(yuǎn)來,利速戰(zhàn),宜依馬欄城布柵,扼賊歸路,固守鎮(zhèn)戎以便餉道,俟其衰擊之,可必勝。不然,必為賊所屠?!睉衙舨宦牐T將分四路趨定川,劉湛、向進(jìn)出西水口、趙珣出蓮華堡,曹英、李知和出劉璠堡,懷敏出定西堡。

    既而知和與英督軍夜發(fā)。辛卯,劉湛、向進(jìn)行次趙福新堡,遇賊,戰(zhàn)不勝,保向家峽。而趙珣、曹英、李良臣、孟淵等將趨定川,懷敏且令援趙福堡;未行,諜言賊已屯邊壕上,復(fù)召珣等入定川。會李知和麾下蕃落將報賊五千人列定川寨北;頃之,王文、李知和、定川寨主郭綸又報已拔柵逾壕。懷敏命趙珣與其子宗晟先行,日幾午,懷敏入保定川寨。賊毀板橋,斷其歸路,別為二十四道以過軍環(huán)圍之,又絕定川水泉上流。劉賀帥蕃兵斗于河西,不勝,眾潰。

    懷敏為中軍,屯寨門東偏,曹英等陣東北隅。賊四面俱至,先以銳兵沖中軍,不動,回?fù)舨苡ⅰ陲L(fēng)自東北起,部伍相失,陣遂擾,士卒攀城堞爭入。英面被流矢,仆壕中,懷敏所部兵見之亦奔駭。懷敏為眾所擁,蹂躪幾死,輿至甕城,久之乃蘇。懷敏選士據(jù)門橋,揮刀手以拒入門者。趙珣等擁刀斧手前斗,及以騎軍四合御賊,賊眾稍卻。然大軍無斗志,趙珣累馳入,勸懷敏還軍中。是夕,賊大聚,圍城四隅,臨西北呼曰:“爾得非部署廳上點陣圖者邪?爾固能軍,乃入我圍中,今將何往!”夜四鼓,懷敏召諸將計議,莫知所出,遂謀結(jié)陣走鎮(zhèn)戎軍。趙珣請自籠竿城往。曰:“彼無險,且出賊不意。”眾不從,及旦。懷敏束馬東南馳二里許,至長城壕,路已斷,賊周圍之,懷敏及諸將曹英等十六人皆遇害,軍士九千四百馀人,馬六百馀匹,悉陷于賊。懷敏子宗晟與郭京等還保定川。賊長驅(qū)直抵渭州,幅員六七百里,焚蕩廬舍,屠掠居民而立。

    自劉平敗于延州,任福敗于鎮(zhèn)戎,葛懷敏敗于渭州,賊聲益震。然所以復(fù)守巢穴者,蓋鄜延路屯兵六萬八千,環(huán)慶路五萬,涇原路七萬,秦鳳路二萬七千,有以牽制其勢故也。

    戊戌,詔河北都轉(zhuǎn)運司、沿邊安撫司:“今遼再議和好,其告諭居民,諸科徭悉罷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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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宋紀(jì)·宋紀(jì)四十五

    起玄黓敦牂十月,盡昭陽協(xié)洽八月,凡十一月。

    ○仁宗體天法道極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慶歷二年(遼重熙十一年)

    冬,十月,丙午,以右正言、知制誥富弼為翰林學(xué)士。弼言于帝曰:“增金幣與遼和,非臣本志,特以朝廷方討元昊,未暇與北方角,故不敢以死爭耳,功于何有,而遽敢受賞乎!愿陛下益修武備,無忘國恥。”卒辭不拜。

    遼使之還也,遼主命耶律仁先同知南京留守事,劉六符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。及歲幣至,命六符為三司使以受之。

    己酉,以鄜延鈐轄王信為本路部署,鄜延都監(jiān)狄青為涇原都監(jiān)兼知原州,左藏庫副使景泰為本路鈐轄兼知鎮(zhèn)戎軍;皆賞其破賊功也。后三日,信及青各兼本路經(jīng)略安撫招討副使。

    知秦州韓琦,嘗奏本路兵備素少,請益軍馬;朝廷以諸處未可抽那,詔琦詳度以聞。琦奏曰:“自元昊寇擾西鄙,陜西點民為弓手以助防守,有警則赴集,無事則歸農(nóng),武藝廢而不修,禁約輕而易犯。至有雇人應(yīng)名,更相為代,官中了不可別,每遇上州防拓,多結(jié)眾逃避,以此州郡徒有人數(shù),若倚以戰(zhàn),適足敗事。臣謂揀刺士兵,自是祖宗舊法。今或只刺手背及充保毅弓箭手名目,終與民不殊。請黥為禁軍,人給刺面錢二千,無用例物?!痹t從琦請,簡陜西弓手,悉刺面充保捷指揮,仍給例物。凡刺保捷軍一百八十五指揮。

    癸五,贈涇原路副都部署葛懷敏為鎮(zhèn)西軍節(jié)度使兼太尉,謚忠隱,子宗晟等皆遷官。涇原鈐轄曹英以下十六人,并贈官有差。懷敏通時事,善候人情,故多以材薦之;及用為將,而剛愎輕率,昧于應(yīng)變,遂至覆軍。

    甲寅,以翰林學(xué)士王堯臣為涇原路安撫使,內(nèi)侍副都知藍(lán)元用副之。始,堯臣還自陜西,請先備涇原,弗聽。及葛懷敏敗,帝思其言,故復(fù)遣堯臣往。于是前所格議,多見施行,復(fù)任韓琦、范仲淹為統(tǒng)帥,實自堯臣發(fā)之。

    以河?xùn)|都轉(zhuǎn)運使文彥博知渭州兼涇原路都部署、經(jīng)略安撫沿邊招討使。

    丙辰,知制誥梁適報使于遼。

    戊午,發(fā)定州禁軍二萬二千人屯涇原。

    庚申,詔恤將校陣亡,其妻女無依者養(yǎng)之宮中。

    丙寅,遼遣林牙蕭偕來報撤兵。

    丁卯,涇州觀察使知渭州王沿降知虢州,坐葛懷敏之?dāng)∫病Q厥冀虘衙赳v軍瓦亭,及懷敏趨鎮(zhèn)戎,沿馳書戒勿入,第背城為寨,以羸師誘賊,至則發(fā)伏擊之,可有功。懷敏弗聽,進(jìn)至定川,果敗。賊乘勝犯渭州,沿率州人乘城,多張旗幟為疑兵,賊引去。先是沿子豫謂懷敏非將才,請奏易之;沿不聽,故及。

    原州屬羌敏珠爾、密藏二族,兵數(shù)萬,與元昊首尾隔絕,鄰道范仲淹聞涇原欲襲討之,己巳,奏言:“二族道險不可攻,前日高繼嵩嘗已喪師。平時猶懷反側(cè),今討之,必與賊為表里,南入原州,西擾鎮(zhèn)戎,東侵環(huán)州,邊患未艾。宜因昊賊別路大入之際,即并兵北取細(xì)腰胡蘆泉為堡障,以斷賊路,則二族自安,而環(huán)州、鎮(zhèn)戎徑道通徹,可以無憂矣?!焙蠖q,遂筑細(xì)腰胡蘆諸寨。

    十一月,壬申,詔閤門:“自今契丹使,不以官高下,并移坐近前?!?

    辛巳,徙知渭州文彥博為秦鳳路都部署兼知秦州,知涇州滕宗諒為環(huán)慶路都部署兼知慶州,知瀛州張亢為涇原都部署兼知渭州,俱加經(jīng)略安撫招討使。復(fù)置陜西四路都部署、經(jīng)略安撫兼沿邊招討使,命韓琦、范仲淹、龐籍分領(lǐng)之。仲范與琦開府涇州,而徙彥博帥秦,宗諒帥慶,皆從仲淹請也。初,葛懷敏敗于定川,諸郡震恐,宗諒顧城中兵少,乃集農(nóng)民數(shù)千,戎服乘城,又募勇敢,諜知賊遠(yuǎn)近形勢,報旁郡使為備。會仲淹引環(huán)慶兵來援。時天陰晦者十日,人情憂沮,宗諒乃大設(shè)牛酒,迎犒士卒,又籍定川戰(zhàn)歿者,哭于佛祠,祭酹之,因厚撫其孥,使各得所欲。于是士卒感發(fā)增氣,邊民稍安,故仲淹薦以自代。

    甲申,以泰山處士孫復(fù)為試校書郎、國子監(jiān)直講。范仲淹、富弼皆言復(fù)有經(jīng)術(shù),宜在朝廷,故召用之。

    丁亥,遼群臣上遼主尊號曰聰文圣武英略神功睿智仁孝皇帝,冊皇后曰貞懿宣慈崇圣皇后。大赦。梁王洪基進(jìn)封燕國王。又進(jìn)封齊王蕭惠為韓王,以首議南伐,得增歲幣也。

    己丑,降向進(jìn)、高惟和、李禹珪、吳從周等官,郝從政、趙瑜并落職,坐定川之?dāng)∫病?

    辛卯,詔知永興軍鄭戩兼管句陜西轉(zhuǎn)運司計度糧草公事。戩建言:“凡軍行所須,愿下有司相緩急,析為三等,非急切者,悉宜罷去?!毕仁茄美糨斈揪煟∥挤汉佣嗥瘺],既至,則斥不中程,往往破家不能償。戩歲減三十馀萬,又奏罷括糴以勸民積粟。長安故都,衣冠子弟多豪惡,戩治之頗嚴(yán),甚者至黥竄,人皆惕息。

    十二月,壬寅,置武學(xué)教授。

    甲辰,遼封皇太弟重元子呢嚕古為安定郡王。呢嚕古性陰很,遼主嘗曰:“此子目有反相?!比欢鞫Y如初。

    己酉,遼主以宣獻(xiàn)皇后忌日,與皇太后素服飯僧于延壽、閔忠、三學(xué)三寺。

    辛亥,遼命蠲預(yù)備伐宋諸部租稅一年。

    壬子,遼以吐渾、黨項多鬻馬于夏國,命謹(jǐn)邊防。

    己未,遼主以宋賀使在邸,微服往觀之。

    壬戌,詔:“韓琦、范仲淹、龐籍已帶四路招討使,其諸路招討使、副并罷?!毕仁侵獞c州滕宗諒言:“自定川喪師,朝廷命韓琦等都統(tǒng)四路,則逐路帥臣當(dāng)稟節(jié)制,其官號不可同?!惫视惺窃t。

    丁卯,遼禁喪葬殺牛馬及藏珍寶。

    是冬,宰相呂夷簡感風(fēng)眩不能朝,帝手詔拜司空、平章軍國重事,俟疾損,三五日一入中書;夷簡力辭。復(fù)降手詔曰:“古謂髭可療疾,今剪以賜卿。”又問群臣可任兩府者,其寵遇如此。夷簡平生朝會,出入進(jìn)止,皆有常處,不差尺寸。一日朝見,誤忘一拜,外間讠雚言呂相失儀。漢州張纮曰:“是天奪之魄,殆將亡矣!”后旬馀,遂感風(fēng)眩云。

    是歲,密詔知延州龐籍招納元昊:“元昊茍稱臣,雖仍其僭號亦無害;若改稱單于、可汗,則固大善。”籍以為元昊驟勝方驕,若中國自遣人說之,彼益偃蹇。

    時元昊使李文貴在青澗城,籍乃召文貴謂之曰:“汝之先王及今王之初,皆不失臣節(jié),汝曹忽無故妄加之名,使彼此之民肝腦涂地,皆汝群下之故也。我國家富有天下,雖偏師小衄,未至大損,汝一敗則社稷可憂矣。汝歸語汝王:若能悔過稱臣,朝廷所以待汝王者,禮數(shù)必優(yōu)于前?!蔽馁F頓首曰:“此固西人日夜之愿也?!奔撕褛B遣之。

    元昊國中疲困,欲納款而恥先言,及文貴還,聞籍言,大喜,使文貴復(fù)持旺榮等書抵籍議和。籍嫌其言不遜,未敢復(fù)書,請于朝。詔籍復(fù)書許其和,而稱旺榮為太尉。籍復(fù)請曰:“太尉,天子上公,使旺榮稱之,則元昊不可得臣矣。其書自稱寧令,彼之官名,稱之無嫌。”昭從籍言。既而旺榮等又以書來,欲仍其僭號而稱臣納款,籍曰:“此非邊臣所敢知也?!睍r方議修復(fù)涇原城寨,籍恐元昊敗其功,故與往復(fù)計議,不絕其情。

    ○仁宗體天法道極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慶歷三年(遼重熙十二年)

    春,正月,辛未,遼遣使諭夏國與宋和。

    壬申,遼以北面林牙蕭革為北院樞密副使。革善諛悅,與近習(xí)相比昵,由是名達(dá)于上。嘗侍宴,遼主謂革曰:“朕知卿才,故自拔擢,卿宜勉力?!备镌唬骸俺疾徊牛`蒙圣恩,惟竭愚衷,安敢?。 ?

    涇原安撫使王堯臣言備御之策,凡五事:“其一,鎮(zhèn)戎軍接賊界天都山止百馀里,西北則有三川、定川、劉璠等寨,皆漢蕭關(guān)故地,最是賊沖,其寨主、監(jiān)押,當(dāng)令本路主帥舉辟材勇班行。若謂昨來懷敏之?dāng)?,定川諸寨不足捍御,遂為棄地,則兩路更無保障,賊馬可以直抵城下矣。其東南師子、攔馬、平泉三堡,俟春當(dāng)益營筑,為涇、渭之屏蔽,不爾,其勢不攻而自下。一路隔絕,更無斥候,鎮(zhèn)戎遂為孤壘矣。其二,渭州籠竿、羊牧隆城、靜邊、得勝四寨,在六盤山外,內(nèi)則為渭州籓籬,外則為秦、隴襟帶,土地饒沃,生齒繁多,請建置為軍,擇路分都監(jiān)一員知軍,專提舉四寨。及令修浚城塹,添屯軍馬,及時聚蓄糧草,以為備御。其三,原州西至環(huán)州定邊寨,與敏珠爾、密藏等族一帶蕃部相接,其首領(lǐng)至多,素?zé)o保聚,不相維統(tǒng),向背離合,所守不常。須擇武臣知環(huán)、原二州,相為表里,使招輯蕃部,但不為賊用,庶少減涇、原之患。其四,儀州地控山險,州城低薄,壕塹淺狹,三分軍民,二分在外,賊至雖能城守,居民必大遭剽掠,亦宜預(yù)慮之。其五,涇州雖為次邊,然緣河大川,道路平易,實近里控扼之會,其張村直入州路,宜營作關(guān)柵,或斷為長塹,以遏奔沖。望下韓琦、范仲淹相度施行?!睆闹?

    辛巳,詔輔臣議蠲減天下賦役。

    戊子,詔錄將校死王事而無子孫者親屬。

    辛卯,詔陜西沿邊招討使韓琦、范仲淹、龐籍,凡軍期申覆不及者,皆便宜從事。又建渭州籠竿城為德順軍。皆用王堯臣議也。

    初,曹瑋開山外地,置籠竿等四寨,募弓箭手,給田,使耕戰(zhàn)自守。其后將帥失撫御,稍侵奪之,眾怨怒,遂劫德勝寨主姚貴閉城叛。堯臣適過境上,作書射城中,諭以禍福,且發(fā)近兵討之。吏白堯臣曰:“公奉使且還,歸報天子耳;貴叛,非公事也?!眻虺荚唬骸百F土豪,頗得士心,然初非叛者;今不乘其未定速招降,后必為朝廷患?!辟F果出降。堯臣為申明約束,如瑋之舊,乃歸。

    壬辰,錄唐狄仁杰后。

    癸巳,延州言元昊遣偽六宅使、伊州刺史賀從勖來納款。先是龐籍因李文貴還,再答旺榮等書,約以元昊自奉表削僭號,始敢聞于朝。于是文貴與從勖持元昊書至保安軍,其書自稱“男邦尼鼎定國烏珠郎霄上書父大宋皇帝”。從勖又致遼使人諭令早議通和之意。又言:“本國自有國號,無奉表體式,其稱烏珠,蓋如古單于、可汗之類。若南朝使人至本國,坐蕃宰相上。烏珠見使人時,離云床問圣躬萬福?!睆嫩靡蛘堅勱I,籍使謂之曰:“天子至尊,荊王叔父也,猶稱臣。今名體未正,不敢以聞。”從勖曰:“子事父,猶臣事君也。使從勖至京而天子不許,請歸更議之?!奔司咭月劊已裕骸霸晦o稍順,必有改事中國之心;愿聽從勖詣闕,更選使者往其國申諭之,彼必稱臣,凡求丐之物,當(dāng)力加裁損。”時元昊與遼有釁,故請款塞,而當(dāng)時議邊事者虛揣臆度,訖不得其要領(lǐng)。

    丙申,王堯臣又言:“韓琦、范仲淹、龐籍既為陜西四路都部署沿邊經(jīng)略安撫招討等使,四路當(dāng)稟節(jié)制,而諸路尚帶經(jīng)略使名者九人,各置司行事,名號不異,所稟非一。今請逐路都部署、副部署并罷經(jīng)略,只充沿邊安撫使、副?!睆闹?

    呂夷簡數(shù)求罷,帝優(yōu)詔未許。陜西轉(zhuǎn)運使孫沔上言:“祖宗未嘗以言廢人。景祐以前,綱紀(jì)未甚廢,猶有感激進(jìn)說之士。觀今之政,是可慟哭,而無一人為陛下言者,由宰相多忌而不用正人也。自夷簡當(dāng)國,黜忠言,廢直道,及以使相出鎮(zhèn)許昌,乃薦王隨、陳堯佐代己,蓋引不若已者為自固之計,欲使陛下復(fù)思己而召用也。陛下果召夷簡,還自大名,入秉朝政,于茲三年,以姑息為安,以避謗為智,西州累為敗聞,契凡乘此求賂,兵殲貨悖,天下空竭,刺史牧守,十不得一。法令變易,士民怨咨。今夷簡以病末退,陛下手和御藥,親寫德音,乃謂恨不移疾于朕躬,四方傳聞,有泣下者。夷簡在中書二十年,三冠輔相,所請無不行,有宋得君,一人而已,未知何以為陛下報!今契丹復(fù)盟,元昊款塞,天下日望和平,因此振紀(jì)綱,修廢墜,選賢任能,節(jié)用養(yǎng)士,則景德、祥符之風(fēng)復(fù)見于今矣。若恬然不顧,遂以為安,臣恐土崩瓦解,不可復(fù)救。而夷簡意謂四方已寧,欲因病而去,茍遂容身,不救前過,以柔而易制者升為腹背,以奸而可使者任為羽翼,使之在廊廟,布臺閣,是張禹不獨生于漢,李林甫復(fù)見于今也?!睍劊鄄恢?,議者喜其謇切。夷簡謂人曰:“元規(guī)藥石之言,聞此恨遲十年。”人亦服其量云。

    二月,壬寅,遼禁關(guān)南漢民弓矢。

    丙午,賜陜西招討韓琦、范仲淹、龐籍錢各百萬。

    庚戌,右正言梁適使延州,與龐籍議所以招懷元昊之禮,于是許賀從勖赴闕。

    乙卯,韓琦、范仲淹等言:“今元昊遣人赴闕,將議納和。如不改僭號,則不可許。如卑詞厚禮,從烏珠之稱,亦宜防其后患。”集賢校理余靖亦言必不可許。

    辛酉,國子監(jiān)請立四門學(xué),以士庶人子弟為生員,以廣招延之路;從之。

    三月,壬申,夷簡再辭位,帝御延和殿召見,敕乘馬至殿門,命內(nèi)侍取杌子輿以前,夷簡引避久之,詔給扶,毋拜。戊子,罷相,守司徒,軍國大事與中書、樞密院同議。

    以晏殊為平章事兼樞密使,判蔡州夏竦為戶部尚書、充樞密使,權(quán)御史中丞賈昌朝為參知政事,右正言、知制誥富弼為樞密副使。弼以奉使,昌朝以館伴使勞,故俱擢用。弼辭不拜。

    時呂夷簡罷相,輔臣皆進(jìn)官。侍御史弋陽沈邈言:“爵祿所以勸臣下,今邊圉屢警,未聞廟堂之謀有以折外侮,而無名進(jìn)秩,臣下何勸焉!”

    辛卯,遼主如南京。

    癸巳,以侍御史魚周詢?yōu)槠鹁由崛耍毞絾T外郎王素為兵部員外郎,集賢校理歐陽修為太常丞,并知諫院。周詢固辭。又以集賢校理余靖為右正言,諫院供職。時陜右?guī)熇媳D,京東、西盜起,呂夷簡既罷相,帝遂欲更天下弊事,故增置諫官,首命素等為之。

    甲午,改樞密副使富弼為資政殿學(xué)士兼翰林侍讀學(xué)士。弼時再上章辭所除官曰:“臣昨奉使契丹,彼執(zhí)政之官,漢使所未嘗見者,臣皆見之;兩朝使臣昔所諱言者,臣皆言之;以故得詳知其情狀。彼惟不來,來則未易御也,愿朝廷勿以既和而忽之。臣今受賞,彼若一旦渝盟,臣不惟蒙朝廷斧鉞之誅,天下公論,其謂臣何!臣畏公論,甚于斧鉞,愿收新命,則中外之人必曰:‘使臣不受賞,是事未可知,其于守備決不敢懈馳。’非臣務(wù)飾小廉,誠恐誤國事也?!钡鄄炱湟鈭裕馗拿?。

    夏,四月,戊戌朔,幸瓊林苑,閱騎士。

    庚子,夏遣使進(jìn)馬駝于遼。

    癸卯,以金署保安軍判官事邵良佐假著作郎,使夏州。先是良佐與賀從勖詣闕,館于都亭西驛。承受使臣取元昊書至中書、樞密院,諭從勖以“所赍來文字,名體未正,名上一字又犯圣祖諱,不敢進(jìn),卻令赍回。其稱男,情意雖見恭順,然父子亦無不稱臣之禮。自今上表,只稱舊名,朝廷當(dāng)行封冊為夏國主,賜詔不名,許自置官屬。其宴使人,坐朵殿之上;或遣使往彼,一如接見契丹使人禮。如欲差人于界上承領(lǐng)所賜,亦聽之。置榷場于保安軍,歲賜絹十萬匹、茶三萬斤,生日與十月一日賜赍之,許進(jìn)奉乾元節(jié)及賀正,其沿邊興復(fù)寨柵并如舊?!比悦甲襞c從勖等同往,議定以聞。

    甲辰,以韓琦、范仲淹并為樞密副使,知永興軍鄭戩為陜西四路馬步軍都部署兼經(jīng)略安撫招討等使,駐軍涇州。琦、仲淹凡五讓,不許,乃就道。富弼曰:“琦、仲淹并授樞密副使,然議者云,西寇未殄,若二人俱來,或恐闕事。愿陛下采公論,一召來處內(nèi),一授職在邊,或二人一歲一更,均其勞逸,內(nèi)外協(xié)濟,無善于此?!?

    乙巳,以樞密副使,吏部侍郎杜衍充樞密使,宣徽南院使、忠武節(jié)度使夏竦赴本鎮(zhèn)。先是以樞密使召竦于蔡州,臺諫交章論“竦在陜西,畏懦不肯盡力,嘗出巡邊,置侍婢中軍帳下,幾致軍變。又,元昊常榜塞下,得竦首者予錢三千。為賊所輕如此。”且言:“竦挾詐任數(shù),奸邪傾險,與呂夷簡不協(xié),夷簡畏其為人,不肯引為同列,既退而后薦之,以釋宿憾。”御史沈邈,又言竦陰交內(nèi)侍劉從愿,其言尤切。會竦已至國門,言者請毋令入見。諫官余靖又言:“竦累表引疾。及聞?wù)儆?,即兼驛而馳。若不早決,竦必堅求面對,敘恩感泣,復(fù)有左右為之解釋,則圣聽惑矣。”御史中丞王拱辰對帝極言,帝未省,遽起,拱辰引帝裾畢其說。前后言者合十八疏,帝乃罷竦而用衍代之。

    己酉,以館閣校勘蔡襄為秘書丞、知諫院。初,王素、余靖、歐陽修除諫官,襄作詩賀之,辭多激勸。三人者以其詩薦于帝,尋有是命。

    丙辰,以春夏不雨,遣使祠禱岳瀆。

    己未,以翰林學(xué)士五堯臣為戶部郎中,權(quán)三司使事。堯臣始受命,言于帝曰:“今國與民皆弊矣,在陛下任臣者如何?!币蛘堊該窳艑伲奂{其言。堯臣取陜西、河?xùn)|三路未用兵前及用兵后歲出入財用之?dāng)?shù)會計以聞。

    庚申,以鹽鐵判官呂紹寧為淮南轉(zhuǎn)運使。紹寧至淮南,亟上羨錢十萬。諫官歐陽修請卻所上錢,并治紹寧欺罔之罪,以戒奸吏刻剝。

    呂夷簡雖罷相,猶以司徒預(yù)議軍國大事,于是諫官蔡襄疏言:“夷簡被病以來,兩府大臣受事于夷簡之門,夷簡為相,首尾二十馀年,功業(yè)無聞,今以病歸,尚貪權(quán)勢,不能力辭,伏乞特罷商量軍國大事,使兩府大臣專當(dāng)責(zé)任,無所推避。”甲子,夷簡請罷預(yù)議軍國大事,從之。

    是月,國子監(jiān)直講石介作《慶歷圣德詩》。介篤學(xué)尚志,樂善疾惡,喜聲名,會呂夷簡罷,章得象、晏殊、賈昌朝、韓琦、范仲淹、富弼同時執(zhí)政,而歐陽修、蔡襄、王素、余靖并為諫官。夏竦既拜,復(fù)奪之,以杜衍代,因大喜曰:“此盛事,歌頌吾職,其可已乎!”詩所稱多一時名臣,其言大奸,蓋斥竦也。詩且出,孫復(fù)聞之,曰:“介禍?zhǔn)加诖艘印!?

    五月,丁卯朔,日有食之。

    庚午,錄系囚。

    江、淮歲漕不給,京師乏軍儲,大臣以為憂。樞密副使范仲淹,言國子博士宣城許元可獨倚辦,辛未,擢元江、淮、兩浙、荊湖制置發(fā)運判官。元曰:“以六路七十二州之粟,不能足京師者,吾不信也?!敝羷t命瀕江州縣留三月糧,馀悉發(fā)之,遠(yuǎn)近以次相補,引千馀艘轉(zhuǎn)漕而西。未幾,京師足食。

    癸酉,命王拱辰、田況與三司同議減放州縣科配。

    乙亥,忻州地大震。詔本路轉(zhuǎn)運、經(jīng)略司安恤百姓,毋馳邊備。

    鹽鐵副使林濰出知滑州。

    初,入內(nèi)都知張永和建議,請收民房錢十之三以助軍費,事下三司,王堯臣持不可。永和密使人致意曰:“能行此,則大用矣?!泵魅眨胍?,具為帝言,因曰:“此衰世事,唐德宗所以致亂者,非平時可行也。”濰畏永和勢,助之甚力。堯臣奏罷濰,以河北轉(zhuǎn)運使張日之為鹽鐵副使,議乃定。

    戊寅,以虞部員外郎杜杞權(quán)發(fā)遣度支判官事,太常博士燕度權(quán)發(fā)遣戶部判官事,皆王堯臣所薦也。權(quán)發(fā)遣三司判官始此。杞,鎬之子;度,肅之子也。

    庚辰,幸相國寺、會靈觀祈雨。

    癸未,置御史官六員,罷推直官,從御史臺請也。

    乙酉,以侍御史席平知潤州。中丞王拱辰言其議論無取,故出之。

    丁亥,置武學(xué)于武成王廟,以太常丞阮逸為武學(xué)教授。

    戊子,雨,輔臣稱賀。帝曰:“天久不雨,朕每焚香上禱于天。昨夕寢殿中忽聞微雷,遽起冠帶,露立殿下,須臾雨至,衣皆沾濕。移刻雨霽,再拜以謝,方敢升階。自此尚冀槁苗可救也。”章得象曰:“非陛下至誠,曷以致天應(yīng)若此!”帝曰:“比欲下詔罪己,徹樂減膳,又恐近于崇飾虛名,不若夙夜精心密禱為佳耳?!?

    辛卯,筑欽天壇于禁中。

    乙未,諫官歐陽修言:“韓琦、范仲淹到闕以來,只是逐日與兩府隨例上殿,呈奏尋常公事,陛下亦未曾特賜召對,從容訪問。今西事未和,邊陲必有警急,乞陛下因無事之時,出御便殿,特召琦等從容訪問,使盡陳西邊事宜合如何處置。至如兩府大臣,每有邊防急事,或令非時召見聚議,或各令自述所見,只召一兩人商量,此乃祖宗之朝并許如此,不必拘守常例也?!?

    遼詔復(fù)定禮制。

    遼主如山西。

    是月,忻州地震。

    虎翼卒王倫叛于沂州。

    六月,丙午,遼詔:“世選宰相、節(jié)度使族屬及身為節(jié)度使之家,許葬用銀器,仍禁殺牲以祭?!?

    庚戌,遼詔:“漢人宮分戶絕,恒產(chǎn)以親族繼之。”

    辛亥,準(zhǔn)布部長遣其弟朝于遼。

    癸丑,知諫院歐陽修言:“近日四方賊盜漸多,皆由國家素?zé)o御備,而官吏賞罰不行也。今沂州軍賊王倫,所過楚、泰等州,連騎揚旗,如履無人之境,而巡檢、縣尉反赴賊召,其衣甲、器械皆束手而歸之,此可謂心腹之大憂。請自今,賊所經(jīng)州縣奪衣甲,官吏并追官勒停,巡檢、縣尉仍除名,勒從軍自效,俟破賊日則許敘之?!奔鬃樱艺杂嗑秆裕骸敖窆倮赳Y事,細(xì)民聚而為盜賊,不能禁止者,蓋賞罰不行也。若非大設(shè)堤防以矯前弊,則臣憂國家之患,不在西北而起于封域之內(nèi)矣。乞朝廷嚴(yán)捕賊賞罰,及立被賊劫質(zhì)、亡失器甲除名追官之法。”并從之。

    初,遼北院樞密使蕭孝穆,以諫南伐言不用,徙南院,以其弟孝忠為北院樞密使。未幾,孝忠疾,仍以孝穆為北院樞密使,徙封齊國王。秋,七月,丙寅朔,孝忠卒,遼主特釋系囚。

    遼耶律罕班再為北院大王,入朝。遼主從容謂曰:“卿守邊任重,當(dāng)實府庫,賑貧乏,以報朕。”罕班既受命,愈竭忠謹(jǐn),知無不言,便益為多。

    戊辰,以翰林學(xué)士蘇紳知河陽。先是王素、歐陽修等為諫官,數(shù)言事,紳惡之。會京師閔雨,紳請對,言:“《洪范》五事,言之不從,是謂不乂,厥咎僭,厥罰常旸。”紳意蓋指諫官也。時除太常博士馬端為監(jiān)察御史,紳所薦也。修即上言:“端性險巧,往年常發(fā)其母陰事,母坐杖脊。端為人子,不能以禮防閑,陷其母于過惡,又不能容隱,使其母被刑,理合終身不齒官聯(lián),豈可更為天子法官!蘇紳與小人氣類相合,宜其所舉如此也?!奔澯墒趋?,端尋亦出外。

    己巳,徙宣徽南院使、忠武節(jié)度使夏竦判亳州。竦之及國門也,上封章疏示焉。竦既還鎮(zhèn),言者猶不已。會韓億致仕,竦請代之,故有是命。竦至亳州,上書自辨,凡萬馀言,詔付學(xué)士批答。孫抃為之辭,略曰:“圖功效莫若罄忠勤,弭謗言莫若修實行?!瘪档弥奚?。

    御史中丞王拱辰請用朔望日退御后殿,召執(zhí)政之臣,賜坐,講時政得失。帝曰:“執(zhí)政之臣,朕早暮所與圖事者,又何朔望之拘也!”辛未,詔:“自今中書、樞密院臣僚,除常程奏事外,如別有所陳,或朕非時留對者,不限時刻。”

    丙子,參知政事王舉正罷為禮部侍郎、知許州。初,諫官歐陽修、余靖、蔡襄咸言舉正懦默不任職,請以范仲淹代之,舉正亦自求罷。丁丑,以樞密副使范仲淹為參知政事,資政殿學(xué)士富弼為樞密副使。仲淹曰:執(zhí)政可由諫官而得乎?”固辭不拜。弼直攜誥命納于帝前,口陳所以牢避之意,且曰:“愿陛下坐薪嘗膽,不忘修政?!钡墼S焉。乃復(fù)以誥命送中書。弼因乞補外,累章不許。

    壬午,罷陜西管內(nèi)營田。

    甲申,以樞密副使任中師為河?xùn)|宣撫使,范仲淹為陜西宣撫使。仲淹既辭參知政事,愿與韓琦迭出行邊,帝因付以西事。而仲淹又言河?xùn)|亦當(dāng)為備。中師嘗守并州,帝即命使河?xùn)|。兩人留京師,第先移文兩路云。

    乙酉,元昊復(fù)遣呂你如定等與邵良佐俱來,所要請凡十一事,其欲稱男而不為臣,猶執(zhí)前議也。

    先是歐陽修言:“賊使此來,意極不遜,須有以挫之,方能抑其驕慢。今若便于禮數(shù)之間過加優(yōu)厚,則彼謂我為怯,知我可欺,議論之間,何由屈折!伏乞?qū)⒃灰恍衼砣耍彩聹p勒,無令曲加優(yōu)厚?!敝潦切抻盅裕骸奥劤⒂缘钪胸┤晤咅^待元昊所遣來人,臣竊謂事體之間,所系者大。兵交之使,來入大國,必先窺伺將相勇怯,覘察國家強弱。若見朝廷威怒未息,事意莫測,必內(nèi)憂斬戮,次恐拘留,使其偶得生歸,自為大幸,則我弱形未露,壯論可持。今若過加厚禮,先為自弱,使其知我可欺,則議論愈益難合。必欲成就其事,尤須鎮(zhèn)重為先,況其議未必成,可惜空損事體。前次元昊來人至少,朝廷只以一班行待之,今來漸盛,遂差朝士,若其后來者更盛,則必須差近侍矣。是彼轉(zhuǎn)自強,我轉(zhuǎn)自弱。況聞邵良佐昨來自彼,僅免屈辱而還。今元昊來人,欲乞更不差官館待,送置驛中,不須急問;至于監(jiān)視饋犒,傳道語言,一了事班行足矣。”修雖有此議,然不能從。

    以著作佐郎邵良佐為著作郎,仍賜五品服,賞使夏州之勞也。

    先是元昊書至,既未肯稱臣,及如定等來,又多所要請。兩府厭兵,欲姑從之,獨韓琦以為不可,屢請對于帝前。晏殊曰:“眾議已同,惟韓琦獨異?!钡垲檰栫鶜v陳其不便。帝曰:“更審議之?!奔爸林袝植豢梢鎴?,殊變色而起。琦退,復(fù)上章言:“屈意與和,恐有后患。望令中書、樞密院再三論難,使朝廷得大體,契丹無爭端,以此議和,庶為得策。”

    諫官蔡襄言:“元昊始以兀卒之號為請,及邵良佐還,欲更號‘吾祖’,足見羌、戎悖慢之意。縱使元昊稱臣,而上書自稱曰‘吾祖’,朝廷賜之詔書亦曰‘吾祖’,是何等語邪?”時歐陽修、余靖亦以為言。修又曰:“方今不羞屈志,急欲就和者,多不忠無識之人。而陜西之民亦欲急和,請因宣撫使告以朝廷非不欲和而賊未遜順之意,然后深戒有司,寬其力役可也。其馀小人之論,望絕而不聽?!?

    庚寅,元昊遣使上表于遼,請出師南伐,遼主不從。

    甲午,樞密副使韓琦上疏曰:“臣聞漢文帝時國富刑措,而賈誼上書以為可痛哭太息。臣竊睹時事,謂可晝夜泣血,非直痛哭太息者,蓋以西北二邊,禍釁已成,而上下泰然,不知朝廷之將危,宗社之未安也。近者契丹遣使求關(guān)南之地,邀獻(xiàn)納之名,其輕視中國,意蓋可見。而元昊僭號背恩,北連契丹,欲成鼎峙之勢,累歲盜邊,官軍屢衄,今乘定川全勝之氣,遣人約和,則知其計愈深而甚可虞也。議者或謂昨假契丹傳導(dǎo)之力,必事無不合,豈不思契丹既能使元昊罷兵,豈不能使元昊舉兵乎?臣恐契丹謂朝廷事力已屈,墮其誓約,長驅(qū)部眾,直趨大河,復(fù)使元昊舉兵深寇關(guān)輔,當(dāng)是時,未審朝廷以何術(shù)御之?臣是以夙夕思惟,輒畫當(dāng)今所宜先行者七事:一曰清政本。宜詔中書、樞密院,凡苛碎眇末之務(wù),悉歸有司,使從容謀議,專論大計。二曰念邊事。今政府但循舊制,才午即出,匆遽僉署;謂宜須未正方出,延此一時以專邊論。三曰擢材賢。宜仿祖宗舊制,于武臣中不次超擢以試其能。四曰備河北。自契丹通好三十馀年,武備悉廢,宜選轉(zhuǎn)運使二員,密受經(jīng)略,責(zé)以歲月,使?fàn)I守御之備。五曰固河?xùn)|。前歲昊賊陷豐州,掠河外屬戶殆盡,麟、府形勢孤絕;宜責(zé)本道帥臣,度險要,建城堡,省轉(zhuǎn)餉,為持久之計。六曰收民心。祖宗置內(nèi)藏庫,蓋備水旱兵革之用,非私蓄財以充己欲也。自用兵以來,財用匱竭,宜稍出金帛以代邊用。七曰營洛邑。今帝都無城隍之固以備非常,遽議興筑,則為張皇勞民,不若陰葺洛都以為游幸之所,歲運太倉羨馀之粟以實其廩庚?!钡奂渭{之。

    是月,獲王倫。

    八月,丙申,遼主謁慶陵。

    戊戌,詔諫官日赴內(nèi)朝。

    己亥,出內(nèi)藏庫綢絹三百萬,下三司以助經(jīng)費,用韓琦之言也。

    辛丑,遼燕國王洪基,加尚書令,知北南院樞密使事,進(jìn)封燕趙國王。

    丁未,以樞密副使范仲淹為參知政事,資政殿學(xué)士富弼復(fù)為樞密副使。弼猶欲固辭,會元昊使入辭,群臣班紫宸殿門,上俟弼綴樞密院班乃坐,又使章得象諭弼曰:“此朝廷特用,非以使契丹故也。”弼不得已乃受。晏殊以弼其女之婿,引嫌求罷相,又求解樞密,俱不許。

    修緩張氏,寵冠後庭,忽感疾,進(jìn)白帝曰:“資薄寵厚,所以召災(zāi),愿貶秩為美人。”帝許之,戊申,以修緩張氏為美人。

    癸丑,以樞密副使韓琦為陜西宣扶使。先是范仲淹及任中師分路宣撫,逾月皆未行。琦言于帝曰:“賊請和無它,則二人遙領(lǐng)宣撫事可矣。彼若未副所望,必乘忿盜邊,當(dāng)速遣仲淹;河?xùn)|則臣方壯,可備奔走。中師宿舊大臣,毋勞往也。”詔琦代仲淹宣撫陜西,而中師卒不行。

    以大理寺丞張子奭為秘書丞,與右侍禁王正倫使夏州。子奭,齊賢孫也。

    戊午,罷武學(xué)。

    庚申,遼裕悅耶律洪古卒。遼主聞之,曰:“惜哉善人!”親臨奠焉。

    甲子,準(zhǔn)布貢于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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