起昭陽大淵獻正月,盡柔兆攝提格三月,凡三年有奇。
○仁宗體天法道極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天圣元年(遼太平三年)
春,正月,丙寅朔,詔改元。帝讀詔,號泣者久之,謂左右曰:“朕不忍遽更先帝之號也?!?
遼主如納水。
以耶律藏引為平章事。
庚午,遼初使來賀長寧節(jié)。
自建隆以來,吳、蜀、江南、荊湖、南粵、皆號富強,相繼降附,太祖、太宗因其蓄藏,守以恭儉簡易,方是時,天下生齒尚寡,而養(yǎng)兵未甚蕃,任官未甚冗,佛、老之徒未甚熾,百姓亦各安其生,不為巧偽放侈,故上下給足,府庫羨溢。承平既久,戶口歲增,兵籍益廣,吏員亦眾,佛、老、塞外,耗蠹中國,縣官之費,數(shù)倍昔日,百姓亦稍縱侈,而上下始困于財矣。權(quán)三司使李諮嘗言:“天下賦調(diào)有常,今西北寢兵二十年,而邊餽如故,它用浸廣,戍兵雖未可減,其末作浮費非本務(wù)者,宜一切裁損,以寬斂厚下?!丙}鐵判官歙人俞獻卿亦言:“天下谷帛日益耗,物價日益高,人皆謂稻苗未立而和糴,桑葉未吐而和買,自荊湖、江、淮間,民愁無聊。轉(zhuǎn)運使務(wù)刻剝以增其數(shù),歲益一歲,又非時調(diào)率、營造,一切費用,皆出于民,是以物價益高,民力積困也。自天禧以來,日侈一日,又甚于前。卮不盈者漏在下,木不茂者蠹在內(nèi),陛下宜與公卿大臣朝夕圖議而救正之。”帝納其言。癸未,命御史中丞劉筠、提舉諸司庫務(wù)薛貽廓與三司同議裁減冗費。
詔中書、樞密院同議塞滑州決河。
先是茶制,惟川、峽、廣南聽民自買賣,禁其出境,馀悉榷,犯者有刑。在淮南則蘄、黃、廬、舒、壽、光六州,官自為場,置使總之,謂之山場者十三,六州采茶之民皆隸焉,謂之園戶。歲課作茶,輸其租,馀則官悉市之。其售于官者,皆先受錢而后入茶,謂之本錢。又,百姓歲輸稅愿折茶者,謂之折稅茶??倿闅q課八百六十五萬馀斤,其出鬻皆就本場。在江南則宣、歙、江、池、饒、信、洪、撫、筠、袁十州,廣德、興國、臨江、建昌、南康、五軍,兩浙則杭、蘇、明、越、婺、處、溫、臺、湖、常、衢、睦十二州,荊湖則江陵府,潭、鼎、澧、鄂、岳、歸、峽七州,荊門軍,福建則建、劍二州,歲如山場輸租折稅,馀則官悉市而斂之。總為歲課,江南千二十七萬馀斤,兩浙百二十七萬九千馀斤,荊湖二百四十七萬馀斤,福建三十九萬三千馀斤,皆轉(zhuǎn)輸要會之地,曰江陵府,曰真州,曰海州,曰漢陽軍,曰無為軍,曰蘄州之蘄口,為六榷貨務(wù)。凡民欲茶者,皆售于官,其以給日用者,謂之食茶,出境則給券。商賈之欲貿(mào)易者,入錢若金帛京師榷貨務(wù),以射六務(wù)、十三場茶,給券,隨所射與之,謂之交引。愿就東南入錢若金皇者,聽計直予茶如京師。凡茶入官以輕估,其出以重估,縣官之利甚博,而商賈輸于西北以及散于塞外,其利又特厚焉??h官鬻茶,歲課緡錢,雖贏縮不常,景德中至三百六十馀萬,此其最厚者也。
然自西北宿兵既多,餽餉不足,因募商人入中芻粟,度地里遠近,增其虛估,給券,以茶償之。后又益以東南緡錢、香藥、象齒,謂之三說。而塞下急于兵食,欲廣儲偫,不受虛估,入中者,以虛錢得實利,人競趨焉。及南北和好罷兵,邊儲稍緩,物價差減,而交引虛錢未改,則其法既弊,虛估日益高,茶日益賤,入實錢金帛日益寡,而入中者非盡行商,多其土人,既不知茶利厚薄,且急于售錢,得券則轉(zhuǎn)鬻于茶商或京師坐賈號交引鋪者,獲利無幾。茶商及交引鋪,或以券取茶,或收畜貿(mào)易以射厚利,由是虛估之利皆入豪商巨賈,券之滯積,雖二三年茶不足以償,而入中者以利薄不趨,邊備日蹙,茶法大壞。景德中,丁謂為三司使,嘗計其得失,以為邊糴才及五十萬,而東南三百六十馀萬茶引盡歸商賈,當(dāng)時以為至論。厥后雖屢變以救之,然不能無弊。丁亥,詔置計置司,以樞密副使張士遜、參知政事呂夷簡、魯宗道總之。
庚寅,計置司考茶法利害,奏言:“十三場茶,歲課緡錢五十萬。天禧五年,才及緡錢二十三萬。每券直錢十萬,鬻之,售錢五萬五千,總為緡錢實十三萬,除九萬馀緡為本錢,歲才得息錢三萬馀緡,而官吏廩給不與焉。是則虛數(shù)雖多,實利殊寡。”因請罷三說,行貼射之法。其法,以十三場茶買賣本息,并計其數(shù),罷官給本錢,使商人與園戶自相交易,一切定為中估,而官收其息。如鬻舒州羅源場茶,斤售錢五十有六,其本二十有五,官不復(fù)給,但使商人輸息錢三十有一而已。然必輦茶入官,隨商人所指而與之,給券為驗,以防私售,故有貼射之名。若歲課貼射不盡,則官市之如舊。園戶過期而輸不足者,計所負數(shù),如商人入息。舊輸茶百斤,益以二十斤至三十五斤,謂之耗茶,亦皆罷之。其入錢以射六務(wù)茶者,如舊制。大率使茶與邊糴各以實錢出納,不得相為輕重,以絕虛估之弊,從之。
庚子,發(fā)卒增筑京城。
二月,丙申,鑄“天圣元寶”錢。
初,祥符天書既降,建天慶、天祺、天貺、先天降圣節(jié),及真宗誕節(jié),本命三元,用道家法,內(nèi)外為齋醮,京城之內(nèi)外,一夕數(shù)處。帝即位,并太后誕節(jié)亦如之,糜費甚眾。至是或以為言,而宰相馮拯,因奏海內(nèi)久安,用度宜有節(jié),帝及太后曰:“此先帝意也?!奔丛t禮儀院裁定。禮儀院請帝及太后誕節(jié)、本命宜如舊,它節(jié)命八宮觀迭醮。舊一歲醮四十九,請損為二十;大醮二千四百分,請損為五百,齋官第給湯茗。詔增醮分為千二百,馀悉可。
遼以丁振為武信軍節(jié)度使,進封蘭陵郡王。
遼蕭巴雅爾之?dāng)∮诟啕愐?,遼主使人責(zé)之曰:“汝輕敵深入,以至敗績,何面目來見乎!朕當(dāng)皮面然后戮之。”及歸,止坐免官。至是念其南伐之功,復(fù)以為西南面都招討,進封豳王。
三月,己巳,禮儀院又請罷天慶等五節(jié)天下賜宴。詔新定設(shè)醮州府,賜宴如舊,馀悉罷。
減玉清昭應(yīng)宮、景靈宮、會靈觀、祥源觀清衛(wèi)卒以分配諸軍,其工役送八作司;袞州景靈宮、太極觀清衛(wèi)準此。
辛卯,始行淮南十三山場貼射茶法。
司天監(jiān)上新歷,賜名《崇天》,保章正張奎、靈臺郎楚衍等所造也。
夏,四月,己亥,以吏部郎中、龍圖閣待制薛奎權(quán)知開封府。奎為政嚴敏,擊斷無所貸,人畏憚之,目為“薛出油”。其語上達,帝因問奎,謝曰:“臣知擊奸,安避此!”帝益加重焉。
辛丑,中書言:“諸道轉(zhuǎn)運使、副,河北、河?xùn)|、陜西部署、鈐轄、都監(jiān)并奉使契丹臣寮辭見,請并許上殿奏事?!睆闹?
初,但令兩府大臣附奏,太常丞祥符丁度言:“臣下出外,必有所陳,今一切令附奏,非所以防壅蔽也?!惫手袝鵀檠?,卒得請。帝初即位,度上書論六事,又嘗獻《王鳳論》于皇太后,以戒外戚云。
罷禮儀院,從樞密副使張士遜等請也。太常禮院,典禮所出,大中祥符中,又增置禮儀院,以輔臣領(lǐng)其事,于是始罷。
丁巳,詔:“翰林學(xué)士至三司副使、知雜御史,各舉堪充諫官、御史者,以名聞。”先是上封者請復(fù)置諫官、御史三五員,蓋宋初左右諫議大夫、司諫、正言多不專言責(zé),而御史或領(lǐng)它局,天禧初,詔兩省置諫官,御史臺置侍御史以下各六員,不兼職務(wù),每月須一員奏事;其后員缺不補,故言者及之。
欽州深在山谷間,人苦瘴毒,推官建安徐的請徙州瀕水。轉(zhuǎn)運使以聞,且留的再任辦役;辛酉,詔從其請。的短衣持梃,與役夫同勞苦,筑城郭,立樓櫓,畫地居軍民,治府舍、倉庫、溝渠、廛肆,民皆便之。
五月,甲子,行陜西、河北入中芻糧見錢法。
庚寅,議皇太后儀衛(wèi),制同乘輿。
是月,遼主清暑緬山;未幾,賜緬山名曰永安。
六月,戊申,河南府言永定陵占民田十八頃,凡估錢七十萬。帝曰:“營奉先帝陵寢而償民田直,可拘以常制邪?”特給百萬。
乙卯,禁毀錢鑄鐘。
秋,七月,戊寅,遼以南府宰相耶律哈噶為上京留守,封漆水郡王。
壬午,蠲天下逋欠,以即位赦恩也。自是因赦除欠負,遂為例。
丙戌,遼以皇后生辰為順天節(jié)。
初,后見愛于睿智太后,太后歿後,遼主恩禮有加,為置宮闈司,補官屬,得出教令。元妃妒之彌甚。先是遼主南伐,掠深州小兒趙安仁,俘為閹,漸為內(nèi)侍省押班,元妃密令伺后短長,后宮中動靜,元妃無弗知者。久之,無所得。后善琵琶,乃誣后與琵琶工燕文頗、李文福私,遼主不之信。又為國書投遼主帳中,遼主得之,曰:“此必元妃所作也?!泵僦0踩室娮嬮g不行,而后權(quán)方盛,懼禍,謀亡歸宋。事泄,后欲誅之,元妃營救于遼主曰:“安仁父母兄弟俱在南朝,每一念及,神魂隕越。今為思親而亡,亦孝子用心,實可憐憫?!边|主赦之。
八月,乙巳,以太常博士建安曹修古為監(jiān)察御史,孔延魯、劉隨并為左正言。延魯常為寧州軍事推官,數(shù)與州將爭事。有蛇出天慶觀真武殿中,州將率官屬往奠拜之,欲上其事。延魯徑前以笏擊蛇,碎其首,觀者大驚,已而莫不嘆服。遷大理寺丞,知仙源縣,主孔氏祠事??资瞎识喾趴v者,延魯一繩以法。上言廟制卑陋,請加崇飾,從之。延魯后更名道輔。
甲寅,有芝生天安殿柱,召輔臣觀之,退,奉表稱賀。乙卯,詔群臣就觀,監(jiān)察御史開封鞠讠永言:“陛下新即位,河決未塞,霖雨害稼,宜思所以應(yīng)災(zāi)變。臣愿陛下以援進忠良、退斥邪佞為國寶,以訓(xùn)勸兵農(nóng)、豐積倉廩為天瑞,草木之怪,何足尚哉!”
先是錢惟演自河陽赴亳州,因朝京師,圖入相。讠永奏:“惟演憸險,嘗與丁謂為婚姻,緣此大用;后揣知謂奸狀已廕,懼牽連得禍,因出力攻謂。今若遂以為相,必大失天下望?!碧笄矁?nèi)侍持奏示之,惟演猶顧望不行。讠永語右正言劉隨曰:“若相惟演,當(dāng)取白麻廷毀之?!蔽┭萋?,乃亟去。
馮拯病,太后有復(fù)相王欽若意,欽若時以刑部尚書知江寧府,帝為飛白書王欽若字。適欽若有奏至,太后因取字緘置湯藥合,遣中人賚以賜,且口宣召之,輔臣皆不與聞。己未,欽若至國門,庚申,入見。九月,丙寅,馮拯罷為武勝節(jié)度使兼侍中,判河南府;欽若守司徒兼門下侍郎、平章事、昭文館大學(xué)士。
初,拯五上表乞罷相,于是遣使撫問。還,奏其家儉陋,被服甚質(zhì),太后賜以衾裯、錦綺屏。然拯平居自奉侈靡,顧禁中不知也。為相氣貌嚴重,宦者傳詔至中書,不延坐。林特常詣?wù)?,累日不得通;白以咨事,使詣中書,既至,又遣堂吏謂之曰:“公事,何不自達朝廷?”卒不見。
欽若再入中書,謂平時百官敘進,皆有常法,為《遷敘圖》以獻,冀便省覽,然亦不能大用事如真宗時矣。同列往往駁議,欽若不堪,曰:“王子明在政府日,不爾也?!濒斪诘涝唬骸巴跷恼瘸氐?,固非它人可企。公若執(zhí)政平允,宗道安敢不服!”
閏月,戊戌,寇準卒于雷州。
馮拯病,不能赴河南,己亥,卒。贈太師、中書令,謚文懿。
癸卯,始命寇準為衡州司馬,準已卒,弗及知也。其妻宋氏乞歸葬西京,許之。道出荊南公安縣,人皆設(shè)祭于路,折竹植地,掛紙錢焚之。逾月,枯竹盡出筍,眾因為立廟,號竹林寇公祠。
淮南、江、浙、荊湖制置發(fā)運使封丘趙賀,言蘇州太湖塘岸壞及并海支渠堙廢,水侵民田。即詔賀與兩浙轉(zhuǎn)運使徐奭領(lǐng)其事,伐石增堤,浚積潦,自吳江東赴海;流民歸占者二萬六千戶,歲出苗租三十萬。
先是賀通判漢州,蜀吏喜弄法,而賀精明,吏不敢欺,人稱為“趙家關(guān)”,言如關(guān)梁不可越也。后為江淮制置發(fā)運使,所部漕船,舊皆由主吏自遣,受賕不平,或數(shù)得詣富饒郡,因以商販,貧者至不堪其役。賀乃籍諸州物產(chǎn)厚薄,分劇易為三等,視其功過自裁定,由是吏巧不得施。
癸丑,詔審官院:自今知州軍、同判、知縣人并引對于便殿。
冬,十月,辛酉朔,徙陜西緣邊軍馬屯內(nèi)地。
監(jiān)察御史鞠讠永嫉王欽若阿倚,數(shù)睥睨其短,欽若心忌之。會讠永兼左巡,率府率安崇俊入朝失儀,讠永言崇俊少在邊有勞,此不足罪。欽若奏讠永廢朝廷儀,責(zé)授太常博士、同判信州。
遼主自秋獵于赤山,是月,駐遼河。
十一月,辛卯朔,遼以皇侄宗范為歸德軍節(jié)度使,北府宰相蕭孝穆為南京留守,封燕王,南京留守耶律制心為南院大王,兵馬都總管仇正為燕京轉(zhuǎn)運使。
戊戌,詔禁江南諸路師巫邪術(shù)。先是知洪州夏竦,索部中師巫得一千九百馀戶,勒令歸農(nóng),毀其淫祠,因奏請朝廷嚴賜條約,故降是詔。
初,蜀民以鐵錢重,私為券,謂之交子,以便貿(mào)易,富民十六戶主之。其后富者貲稍衰,不能償所負,爭訟數(shù)起。大中祥符末,薛田為轉(zhuǎn)運使,請官置交子務(wù)以榷其出入,久不報??荥淌厥瘢炱驈U交子不復(fù)用。會咸去而田代之,詔田與轉(zhuǎn)運使張若谷度其利害。田、若谷議:“廢交子不復(fù)用,則留易非便,但請官為置務(wù),禁民私造?!蔽煳纾t從其請,始置益州交子務(wù),以百二十五萬六千三百四十為額。咸,臨汝人;若谷,南劍人也。
大理寺丞、知彭山縣盧察乞官襄州以掃灑墳?zāi)梗墼S之。
十二月,壬戌,遼以皇侄宗范為平章事,封三韓郡王。
江州陳蘊,聚居二百年,食口二千,而蘊年八十,且有行義,州以聞。帝曰:“良民一鄉(xiāng)之表,旌之則為善者勸矣?!奔鬃?,授蘊本州助教。
丁卯,遼以蕭永為太子太師。
辛未,詔吏部流內(nèi)銓選幕職官知大縣,闕京朝官故也。
己卯,遼皇子重元為秦國王。重元,元妃之少子也。
○仁宗體天法道極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天圣二年(遼太平四年)
春,正月,癸卯,命御史中丞劉筠等四人權(quán)知貢舉。
詔修景靈宮之萬壽殿以奉真宗,署曰奉真;庚辰,命王欽若為禮儀使。
遼主如鴨子河;二月,己未朔,獵達魯河,改鴨子河為混同江,達魯河為長春河。
三月,戊子朔,詔禮部:“諸科舉人不能對策者,毋輒黜落。”先是上封者言:“經(jīng)學(xué)不究經(jīng)旨,乞于本科問策一道。”至是對者多紕繆,帝特下詔寬之。
己丑,同提點開封府界公事磙州張君平言:“南京、陳、許、徐、宿、亳、曹、單、蔡、潁等州,古溝洫與畿內(nèi)相接,歲久不治,故京師數(shù)罹水患,請委官疏鑿之?!痹t從其請。
丁酉,奉安真宗御容于景靈宮奉真殿。
皇太后諭宰臣曰:“比擇儒臣侍上講讀,深有開益?!痹紫嘁蜓怨げ坷芍袉胃格R宗元,通經(jīng)有行義,可使入奉經(jīng)筵。辛丑,命宗元直龍圖閣。
癸卯,王欽若等上《真宗實錄》一百五十卷,降詔褒諭。
乙巳,御崇政殿,賜進士安陸宋郊、長洲葉清臣、吳縣鄭戩等一百五十四人及第,四十六人同出身。不中格者六人,以嘗經(jīng)真宗御試,特賜同《三禮》出身。丙午,又賜諸科一百九十六人及第,八十一人同出身。
郊與其弟祁,俱以詞賦得名,禮部奏祁第三,太后不欲以弟先兄,乃擢郊第一而置祁第十;人呼曰“二宋”,以大、小別之。劉筠得清臣所對策,奇之,故擢第二。以策擢高第,自清臣始。
壬子,賜鄉(xiāng)貢進士張瓖、太常寺太祝呂宗簡進士及第,仍附春榜。瓖,洎之孫,宰臣王欽若之婿;宗簡,參知政事夷簡弟也。
夏,四月,知池州李虛己,言州縣春初豫支錢和買絹,民或不欲者,強之則為擾。辛酉,詔三司諭州縣毋得抑配,非土產(chǎn)者罷之。
初,帝乳母許氏,為宮人所讒出宮,嫁苗繼宗,及是邀駕自陳。丙寅,封臨潁縣君,以繼宗為右班殿直。尋加許氏當(dāng)陽郡夫人,復(fù)入宮。
五月,丁亥朔,司天監(jiān)言日當(dāng)食不食,宰相奉表稱賀。
乙未,錄系囚。
六月,乙未,百官表請聽樂,不許;表五上,乃許之。因諭王欽若曰:“今雖勉從眾請,秋宴但當(dāng)用樂之半,其諸游幸,則心所未忍也?!?
遼南院大王耶律制心卒。制心守上京,多惠政。時酒禁方嚴,有捕獲私昷者,制心一飲而盡,笑而不詰。或勸以奉佛,制心曰:“吾不知佛法,惟心無私,則近之矣?!辟浾铝睿贩怅愅?。
壬申,罷天慶、天祺、天貺、先天降圣節(jié)宮觀然燈。
甲戌,遼以蕭迪里為南院大王。
秋,七月,戊子,詔以冬至有事于南郊。
壬辰,遣殿中侍御史王碩、內(nèi)殿承制硃緒點檢山場所積茶。
初,朝廷既用李諮等貼射法,行之期年,豪商大賈不能軒輊為輕重;而論者或謂邊糴償以見錢,恐京師府藏不足以繼,爭言其不便。會江淮制置司言茶有滯積壞敗者,請一切焚棄。朝廷疑變法之弊,下書責(zé)計置司,令碩等行視。既而諮等條上利害甚悉,且言:“推行新法,功緒已見。蓋積年侵蠹之源,一朝閉塞,商賈利于復(fù)故,欲有以動搖,而論者不察其實,助為游說。愿力行之,無為流言所易?!庇谑窃t有司榜諭商賈以推行不變之意,賜典吏銀絹有差。
初,禁寺觀毋得市田。及真宗崩,內(nèi)遣中使賜荊門軍玉泉山景德院白銀三千兩,令市田,言為先帝植福,后仍不得為例。由是寺觀稍益市田矣。
癸丑,奉安真宗御容于玉清昭應(yīng)宮安圣殿。
八月,丙辰朔,宴崇政殿,初用樂之半。樂工奏技,帝未始矚目,終宴,猶有戚容。
時詔下成都府,召優(yōu)人許朝天等補教坊,左正言劉隨以為賤工不足辱詔書。監(jiān)察御史李纮亦言:“陛下即位,尚未能顯巖穴之士,而首召伶官,非所以廣德美于天下?!背斓人炝T歸。纮,昌齡從子也。
詔:“舉官已遷改而貪污者,舉主以狀聞;聞而不以實者,坐之。”
遼以駙馬蕭都哩為殿前都點檢。
己卯,幸國子監(jiān),謁先圣文宣王。召從臣升講堂,令直講、屯田郎中馬龜符講《論語》,賜龜符三品服。已而觀《七十二賢贊述》,閱《三禮圖》,問侍講馮元三代制度。又幸昭烈武成王廟。還,幸繼照堂,宴從臣。
甲申,太白入太微垣。
九月,辛卯,祠太一宮,賜道左耕者茶帛。
庚子,皇太后手書賜中書門下,以故中書令郭崇孫女為皇后,諭輸臣曰:“自古外戚之家,鮮能以富貴自保,故茲選于衰舊之門,庶免它日或撓圣政也?!?
冬,十月,辛巳,詔:“自今詔書,令刑部摹印頒行。”
時判部青州燕肅,言舊制,集書吏分錄,字多舛誤,四方覆奏,或致稽違,因請鏤版宣布?;蛟唬骸鞍姹疽徽`,則益甚矣。”王曾曰:“勿使一字有誤可也?!彼熘诹?。
丙辰,奉安真宗御容于洪福院。
是月,遼主駐遼河。
十一月,乙未,朝享玉清昭應(yīng)宮、景靈宮。丙申,享太廟。丁酉,合祭天地于圜丘,大赦。百官上尊號曰圣文睿武仁明孝德皇帝,上皇太后尊號曰應(yīng)元崇德仁壽慈圣皇太后。賜百官、諸軍加等。
乙巳,立皇后郭氏。時張美人有寵,帝欲立之,太后不可而止,故后雖立,而頗見疏。
辛亥,王欽若封冀國公,曹利用改封魯國公,并加恩。故事,輔臣例遷官,參知政事呂夷簡與同列豫辭之,遂著為式。
十二月,丙寅,權(quán)判都省馬亮言:“天下僧以數(shù)千萬計,間或為盜,民頗苦之。請除歲合度人外,非時更不度人;仍令自今毋得收曾犯真刑及文身者系籍。詔可。
是冬,遼大閱,聲言獵幽州。二府皆請備粟練師以待不虞,樞密副使張知白獨言:“遼人修好未遠,今其舉兵者,以上初政,觀試朝廷耳,豈可自生釁邪!若終以為疑,莫如因今河決,發(fā)兵以防河為名,萬一有變,亦足應(yīng)用?!蔽磶祝麩o事。
遼主嘗微服出獵,有耶律罕班者,游京師,寓行宮側(cè),惟囊衣匹馬而已。遼主見而問之,罕班初不識,漫應(yīng)曰:“我北院部人,覓官耳?!边|主與語,知其才,陰識之。會北院奏南京疑獄久不決,遼主召罕班馳驛審錄,舉朝皆驚。罕班量情處理,人無冤者,遼主嘉之。又令藉群牧,馬闕其二,同事者考尋不已,罕班略不加詰,即先馳奏,遼主益信任焉。
是歲,遼放進士李炯等四十七人。
○仁宗體天法道極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天圣三年(遼太平五年)
春,正月,乙酉,遼主如混同江。
戊子,遼遣宣徽南院使蕭從順等來賀長寧節(jié),見于崇政殿,皇太后垂簾,置酒殿中以宴之,御史中丞薛奎館伴。從順欲請見,且言南使至北者皆見太后,而北使來獨不得見??壑唬骸盎侍蟠购熉犝?,雖本朝群臣亦未嘗得見也?!睆捻樐艘?。及辭,從順有疾,命宰臣王曾押宴都亭驛。從順問曾曰:“南朝每降使車,悉皆假攝,何也?”曾曰:“使者之任惟其人,不以官之高下。今二府八人,六常奉使,惟其人,不以官也?!睆捻樐弧<榷鴱捻樂Q疾留館,不以時發(fā),帝遣使問勞,挾太醫(yī)診視,相屬于道。樞密使曹利用請一切罷之,乃引去。
二月,戊午,遼禁其境內(nèi)服用明金及金錢綺,國親當(dāng)服者,奏而后用。
乙丑,權(quán)御史中丞薛奎,罷為集賢院學(xué)士、知并州,或譖奎漏禁中語也。既而秦州闕守,帝以奎屢官西邊,習(xí)其土風(fēng),即改奎知秦州。秦州宿重兵,經(jīng)費常不足,奎務(wù)儉約,教民水耕,謹商算,歲中廩粟積者三百萬,征算衍者三十萬,核民隱田數(shù)千頃,復(fù)得芻粟十馀萬。
是月,遼主如魚兒濼。
三月,丙子,徙知河南府陳堯佐知并州。每汾水漲,州人憂溺,堯佐為筑堤,植柳數(shù)萬本,作柳溪亭,民賴其利。
壬辰,遼以左丞相張儉為武定軍節(jié)度使,以殿前都點檢蕭都哩為契丹行宮都部署。
是月,遼主如長春河。魚兒濼有聲如雷,其水一夕越沙岡四十里,別為一陂。
夏,四月,壬子朔,詔恤刑獄。
是月,以龍圖閣直學(xué)士、刑部郎中劉煜知河南府。煜世家河南,衣寇舊族。嘗權(quán)發(fā)遣開封府事,獨召見,太后問曰:“知卿名族,欲一見卿家譜,恐與吾同宗也?!膘显唬骸安桓?。”它日,數(shù)問之,煜無以對,因偽風(fēng)眩,仆而出,乃免。
五月,庚寅,錄系囚。
癸巳,幸御莊觀刈麥,聞民舍機杼聲,賜織婦茶帛。
遼主清暑永安山。以蕭從順為太子太師,吳叔達翰林學(xué)士,道士馮若谷加太子中允。命張儉移鎮(zhèn)大同。
六月,癸酉,環(huán)、原州屬羌叛,寇邊,環(huán)慶都監(jiān)趙士隆等死之。遣使者安撫陜西。
秋,七月,戊子,詔諸路轉(zhuǎn)運使察舉知州、同判不任事者。
壬寅,以前戶部郎中夏竦起復(fù)知制誥。竦急于進取,喜任數(shù)術(shù),世目為奸邪。嘗上疏乞與修《真宗實錄》,不報。既而丁母憂,潛至京師求起復(fù),依中人張懷德為內(nèi)助,而王欽若雅善竦,因左右之,故有是命。
遼主獵于平地松林。
八月,辛亥,知益州薛田言:“本州解發(fā)舉人,自張詠以來,例給館券至京,今得三司移文,乃責(zé)吏人償所給官物,恐非朝廷之意。”帝曰:“漢貢士皆郡國續(xù)食,今獨不能行之遠方邪?其令悉蠲之!”
戊午,夔州路提點刑獄盛京,言忠州鹽井歲增課,奉節(jié)、巫山縣營田戶逃絕,里胥代納戶稅,萬州戶納谷稅錢,皆為民害;詔悉除之。京,度之從兄也。
初,李諮等既條上茶法利害,論者猶爭言其不便。辛未,命翰林侍讀學(xué)士孫奭、知制誥夏竦等再加詳定。
九月,庚辰朔,始遣使賀遼后正旦。
遼主駐南京。
己亥,遼始遣使來賀宋太后正旦。
冬,十月,乙卯,太白犯南斗。
辛酉,以翰林學(xué)士、禮部侍郎晏殊為樞密副使。
庚午,以宰臣王欽若為譯經(jīng)使。唐譯經(jīng)使以宰相明釋學(xué)者兼領(lǐng)之;宋初翻譯經(jīng)論,令朝官潤文,及丁謂相,始置使;而欽若乃因譯經(jīng)僧法護等請為使,議者非之。
十一月,己卯朔,孫奭等言:“十三場茶積而未售者六百一十三萬馀斤,蓋許商人貼射,則善者皆入商人,其入官者皆粗惡不時,故人莫肯售。又,園戶輸歲課不足者,使如商人入息,而園戶皆細民貧弱,力不能給,繁擾益甚。又,奸人倚貼射為名,強市盜販,侵奪官利。其弊如此,不可不革。請罷貼射法,官復(fù)給本錢市茶,而商人入錢以售之?!庇谑遣璺◤?fù)壞。
庚子,遼主幸內(nèi)果園宴,京民聚觀。求進士得七十二人,命賦詩,第其工拙,以張昱等一十四人為太子校書郎,韓欒等五十八人為崇文館校書郎。
王欽若既兼譯經(jīng)使,始赴傳法院,感疾亟歸;車駕臨問,賜白金五千兩。戊申,卒?;侍笈R奠出涕,贈太師,中書令,謚文穆,遣官護葬事,錄親事及所親信二十馀人。建隆以來,宰相恤恩,未有此比。
欽若狀貌短小,項有附疣,時人目為“癭相”。智數(shù)過人,每朝廷有所興造,委典遷就以中上意。性傾巧,敢為矯誕。太后以先朝所寵異,故復(fù)用之。及吳植事敗,太后滋不悅,同列稍侵之,欽若悒悒以歿。后有詔塑像茅山,列于仙官。
遼北院樞密使蕭哈綽有疾,遼主欲臨視之,哈綽謝曰:“臣無狀,猥蒙重任;今形容毀瘁,恐陛下見而動心?!边|主乃止。會北府宰相蕭樸問疾,哈綽握其手曰:“吾死,君必為樞密使,慎勿舉勝己者?!睒懵劧芍?。乙丑,卒。
十二月,戊辰,遼以蕭樸為北院樞密使,封蘭陵郡王。
先是朝班以宰相為首,親王次之,使相又次之,樞密使雖檢校三師兼侍中、尚書、中書令,猶班宰相下。咸平初,曹彬以樞密副使兼侍中,位戶部侍郎、平章事李沆下,循舊制也。乾興中,王曾由次相為會靈觀使,曹利用由樞密使領(lǐng)景靈宮使,時以宮觀使為重,詔利用班曾之上,議者深以為非。至是曾進昭文館大學(xué)士、玉清昭應(yīng)宮使,同集殿廬,將告謝,而利用猶欲班曾上,閤門不敢裁。曾抗聲目吏曰:“但奏宰相王曾等告謝。”班既定,利用郁郁不平,張士遜慰曉之。庚申,詔宰臣、樞密使序班如故事。而利用志矯,尚居次相張知白上。及聞?wù)購垥F于河陽為樞密使,利用疑代己,始悔懼焉。
殿前副指揮使楊崇勛,嘗詣中書白事,屬微雨新霽,崇勛穿泥靴登階,王曾頷之,不以常禮延坐。崇勛退,劾奏其失,送宣徽院問狀。翼日,曾入對,請傳詔釋罪,太后問其故,曰:“崇勛武夫,不知朝廷之儀。舉劾者,柄臣所以振紀綱;寬釋者,人君所以示恩德。如此,則仁愛歸于上而威令肅于下矣?!?
癸亥,徙崖州司戶參軍丁謂雷州司戶參軍。
謂以家寓洛陽,常為書自責(zé),敘國厚恩,戒家人毋輒怨望,遣人致于西京留守劉煜,祈付其家,戒使伺煜會眾寮時達之。煜得書,不敢私,即以聞;帝見之感惻,故有是命。宰相言:“謂,天下不容其罪而竄之,今不緣赦宥,未可內(nèi)徙?!钡墼唬骸爸^斥海上已數(shù)年,欲令生還嶺表耳?!?
乙丑,淮南節(jié)度使、檢校太師、同平章事張旻依前充樞密使。太后微時,嘗寓旻家,旻事之甚謹,后深德之,故復(fù)掌樞府。尋改名耆。
是歲,燕民以年谷豐熟,遼主車駕臨幸,爭以土物來獻。遼主禮高年,惠鰥寡,賜酺飲。至夕,六街燈火如晝,士庶嬉游,遼主亦微行觀之。
丁丑,遼禁工匠不得銷毀金銀器。
○仁宗體天法道極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天圣四年(遼太平六年)
春,正月,癸未,遼使蕭迪里等入見。遼又遣人持酒果與迪里等。帝問宰相王曾曰:“送酒果者三十馀人,已至莫州,聽其來否?”曾曰:“宜止其來,而以舟兵代之,轉(zhuǎn)酒果付迪里可也?!钡墼唬骸吧?!”
知益州薛田言:“兩川犯罪人配隸它州,雖老疾得釋者,悉留不遣;自今請無拘停?!钡墼唬骸斑h民無知犯法,而終身不得還鄉(xiāng)里,豈朕意乎!察其情有可矜者,聽遣還?!?
庚辰,遼主如鴛鴦濼。
二月,己酉,遼以同知樞密院黃翩為兵馬都部署,引軍城混同江、疏木河之間。黃龍府請建堡障三,烽臺十,遼主命俟農(nóng)隙筑之。
東京留守耶律巴格奏黃翩領(lǐng)兵入女真界徇地,俘獲不可勝計,得降者二百七十戶。遼主獎諭之。
庚戌,玉清昭應(yīng)宮使王曾請下三館?!兜啦亍?,從之。帝因曰:“道書多言飛煉金石,豈若老氏五千言之約哉!”
壬戌,遣官祀九宮貴神。帝謂輔臣曰:“祀日適與真宗大忌同,其施樂邪?”王曾曰:“但設(shè)而不作耳?!庇謫柟沤駱分愅?。曾曰:“古樂用于天地、宗廟、社稷、山川、鬼神,而聽者莫不和悅。今樂則不然,徒娛人耳目而蕩人心志,自昔人君流連荒亡者,莫不由此?!钡墼唬骸半抻诼暭嘉磭L留意,內(nèi)外宴游,皆勉強爾?!?
己巳,遼以南京水,遣使賑之。
庚午,命:“黨項別部塌西,設(shè)契丹節(jié)度使治之?!?
三月,庚寅,遼以大同軍節(jié)度使張儉入為南院樞密使、左丞相兼政事令。遼主方眷倚儉,參知政事吳淑達與儉不相能,遼主怒,出叔達為康州刺史。
御史臺自薛奎后,中丞闕人不補,侍御史知雜事韓億獨掌臺務(wù)者逾年。壬午,始命權(quán)知開封府汝陰王臻權(quán)御史中丞。臻建言:“三司、開封府諸曹參軍及赤縣丞、尉,率用貴游子弟,驕惰不任事,請易以孤寒登第、更仕宦書考無過者為之?!庇盅裕骸熬┌偎纠羧巳牍?,請如《長定格》,歸司三年?!辈闹?。
是月,準布侵遼,西北路招討使蕭惠破之。